他顿时大惊,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 身畔有人伸出手臂,稳稳扶住了他,取笑道:“看吧,耶耶,我就说您喝了酒多有不便,所以进宫得有人陪着,您刚才还嫌我多事,现在连路都走不稳了,还不承认吗?”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明朗英俊的青年正含笑望着他。 “谢恩这种小事,交给孩儿就行了,您何必亲自跑一趟?”青年笑的时候颊边有浅浅的梨涡,虽然看上去沉稳干练,年龄也不小,可眼睛里确有几分亲切的孩子气。 “今儿不一样,”他抽回袍袖,迈着稳健的步伐沿着宫道往前走,“若仅是封赏你的孩儿,那你自己去就行了。可陛下为你母亲加赐谥号,为父当然得亲自来一趟。” “这么多年了,耶耶还是如此偏心。您的小孙儿今天满月宴,就不能多陪陪他?可怜的孩子呐,生错人家咯……”青年双手抱臂,悠闲地跟在后边道。 “大喜的日子,不会说话就闭嘴。”他心中微微一悸,不由得回头横了一眼。 前方引路的黄门丞侯吉想一万贵阳,恭恭敬敬地领着他们进了两宫复道。 复道南北长七里,中间是御道,两侧供臣僚和宫使行走,十步一卫,侧立两厢。 这条路他走过千百次,可是从没有像这次一般,从一踏进来便隐约感到凛冽的杀气。 以往复道上常有宫人来往,但这一日却是异常的安静。 遭他斥责后,身边的青年便乖觉地闭上了嘴巴。 身后部曲无声相随,俱都不发一言。 到了南掖门外时,上方突然传来弓弦一点点绷紧的声音。 领路的侯吉突然像兔子般抱头鼠窜,转眼便消失在了门后。 “阿怀,小心!”他猛地意识到不对劲,忙回头暴喝了一声,正要去抽腰间佩剑时,箭矢便如雨点般兜头落下。 部曲皆是死忠之士,无需吩咐便扑了过来,一部分人挡住箭矢,另一部分人掩护他们撤到了宫墙下。 众人刚缓过神来,便听得马蹄声疾,虎贲左仆射孙兆和、虎贲右陛长常铎领着一队人马,正从身后冲杀过来。 与此同时,数丈开外的南掖门缓缓闭合。 常侍谒者李文优高据阙台,手捧卷轴,扬声宣读皇帝诏令,以及不绝于耳的大小罪名,即便此刻谁都无暇去听。 只有他们父子有权佩剑,十八名部曲早就交出了兵器,一波箭雨过后早就躺倒了一半,眼看着骑兵杀到,只能暴起拼死夺刀。 风吼马嘶,刀剑齐鸣。 伴随着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南掖门外成了尸山血海。 位高权重之后,他便鲜少有机会亲自战斗。 他是军旅出身,没想到人生最后一常仗不在战场上,而在宫闱中。 阿怀身中数箭倒在他脚前,而他已战至力竭,腿上连中数剑,即使部曲们拼死抢来马匹,他也插翅难飞。 眼前逐渐被血色弥漫,北宫卫士丞梁樽站在楼上高喊了一声‘逆贼受死’,而后亲自拉开铁胎弓,以劲矢射穿了他的心脏。 宝剑脱手意识涣散的那个瞬间,他想起了怀真。 那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他似乎能感觉到她和他的血肉融为了一体。 二十多年来,他贴近心脏的衣袋里始终藏着一只小锈囊。 那是她生前的旧物,可并非她所相赠,而是他从她遗物中自行取走的。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