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直身体,不再是方才那种斜倚椅背的懒散姿态。 他坐在桌前,单手托腮,漆黑的瞳孔注视着陈皎,眼神专注。 他像是配合陈皎的话语,虚心道:“我没有。” 陈皎还不知道自己刚刚被谢仙卿在心中认为是傻蛋,否则生气地和对方争辩什么叫不太聪明,那明明是可爱! 不过现在的她也很生气,指责道:“你有,你今下午一直在阴阳怪气!” 陈皎连‘殿下’这种敬语都忘了说,由此可见是真的气愤。 和陈皎一样,谢仙卿也很生气。 但他不能告诉陈皎为什么,所以他故意说:“我没有。” 被骗的这么惨,总不能他一个人生闷气郁闷,陈皎一个人笑呵呵的当作没心没肺无事发生吧? 陈皎不知道谢仙卿的险恶用心。她据理力争,气得跺脚:“你!就!有!” 敢做不敢当,她看错太子殿下了! 两个人就像是幼稚的小学生,你来我往地说这两句话。 谢仙卿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忽然点头说:“嗯,我有。” 陈皎都快被这个男朋友气晕了,还以为对方没有承认,强调道:“别以为我是笨蛋,听不出来你刚才笑是在嘲笑我!我又没有惹你,你为什么要乱发脾气……” 她说到一半,忽然发现谢仙卿承认了,然后瞬间愣住,呆呆道:“哦。” 她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她眯着眼回忆一番,然后生气地说:“你承认了!你为什么要这样!” 谢仙卿靠在椅背,端起茶盏,悠悠地说:“陈世子,你还未入朝吧?你表哥如今在何处就职,品级如何?” 虽然已有九分把握,但谢仙卿还未彻底找到证据,证明陈皎真是女扮男装。 已经被骗弯了一次,现在直回去当然需要更加慎重,否则弯了又直直了再弯,反反复复,谢仙卿也要没脾气了。 所以他不打算打草惊蛇,在此刻告诉陈皎自己已经知道她的秘密。他直接选了另一个,合理的借口和理由。 陈皎当即回答道:“葱岭以东边关小将,七品不到……” 她说到一半,讪讪停了下来。 原来太子殿下真的听出来她刚才是在帮她表哥提点。 太子眯起了眼,说:“你可知晓,太子党中有多少人胆敢在孤面前,公然替家中亲眷要官?” 陈皎愣了一下,气势顿时被压了下去,弱弱地说:“我没有…也不算光明正大吧。” 说到最后,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谢仙卿看着她,轻声说:“陈皎,只有你一人。” 就连他的母族,右相府等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及此类事情。 谢仙卿是个合格的储君,他看重朝堂清正,在意公平。 此次科举改革,即使是他的对手五皇子提出,他也一力赞成。便是因为现在的科举制度依然存在漏洞。几年前科举舞弊的事情令人记忆犹新,而谢仙卿希望有才的人,都能够通过科举进入朝堂。 科举对于权贵,只是一条路而已,但却是天下无数寒门子弟这辈子唯一的指望,最大的出路。 太子是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仍由亲信的臣子结党营私,任人唯亲。 陈皎茫然怔在原地,觉得有点丢脸。 虽然她确实没有明着替表哥求恩典,但这其中有多少真心话,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确实是仗着自己和太子殿下的关系,想要替家人求个近路和前程。她从前还想要替永安侯官复原职。 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君主也需按律行事,若是随便按照心意起官复官,那便是昏君,是老皇帝。 何况永安侯的官职早就被他人顶替,复官中间并不简单。 陈皎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从前天真地想要做奸臣的想法,到底是否正确。 她最初明明只是想要做个天子宠臣,只忠于天子,陪着吃吃喝喝玩乐。而她接近太子太顺利了,她得到的太多了。 她的权力太大了,所有人都在称赞她,吹捧她,让她看不清自己脚下的地位。 加上她和太子关系亲近,她好像真的有些飘飘然,才会毫不掩饰地说出这种话。 但她最开始,明明只是想要做个合格的小弟。 她真的要做历史上那种遗臭万年,搅乱朝纲的奸臣嘛? 陈皎垂头丧气,像是被点醒了,又还有点茫然。 谢仙卿盯着她,说:“陈皎,你要走哪条路?” 今日这番谈话有真有假,能听多少都看陈皎自己的造化了。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