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庞云藩脑里算了算,脱口道:“前后签了三回契,加起来得有百万了,明细我得回泰安州查一查底契。” 梦迢眼内微亮,“你那里有底契?” “有啊,他们做生意,我是中间的保山,自然有的。那些商户手上有一份,孟玉手上一份,我这里存着一份,都是当堂画押落印。” 窗户上晴丝轻漾,照出梦迢眼内乍明的光辉。她按捺着,谨慎地盘算着,急不得,可别因心急功亏一篑,“亏得你这里还有账,你此番回去细算算,到底是多少。孟玉真要休我,这些钱哪里肯叫我知道?我的后半生,可都指望分他这些钱了。” “你放心,我回去替你算好,他这些钱不干不净,你拿准了要分他的,他也不敢声张。” 当下说定,梦迢艳艳地笑挽他起来,送他上马回泰安州去。立在门首,梦迢还周到贴体地垫着脚往他脸上亲了一口。亲得这庞云藩魂离五内,魄散九霄,恨不得光阴骤转到他下回到历城来的时候。 然而还是眼前,庞云藩骑马去了,梦迢上了轿待要归家。走到平安街上来,听见前头好不热闹,原来是元夕里耍白戏的,引得游人驻足,将条街市堵得水泄不通。梦迢挑帘见难挤过去,便吩咐折道由福顺大街上饶过去。 路上的雪被踩出两条褐水长道,铺在街上,像两条长长的绸缎,蜿蜒柔曼地延展出去,展到清雨园门口,梦迢挑帘子远望一眼,赫然发现那门前蹲着两个小厮。 自董墨走后,清雨园一向空着,官府放了三两个小厮在里头看园子,常日锁着门。梦迢是这样想的,实则她也没来过,她上半年不爱出门,下半年出门时也走不到这里。董墨回了北京后,她与福顺大街也断了干系。 她猜测如今小厮站到外头来,里头必然是又住了人了。便有一阵心惊,因问彩衣:“清雨园什么时候住了人进去?” 彩衣哪里晓得,倒是抬轿的轿夫笑道:“济南来了位巡抚住在这里,好不威风!前日进城不知多少当官的去迎,围了一条街呢!” “巡抚姓什么呢?” “不晓得,太太说笑,咱们这些人哪里晓得这种大人的名姓?” 恐怕不能姓董,天底下哪有这样巧的事情。他那年因为与她的丑事被急调回京,哪里又能派他来? 梦迢丢下帘子,在密闭黯淡的小匣子里联想着董墨在京的日子。不知他怎么样呢,据他从前说起,他同家里的关系有些疏远,在家不知有没有可靠的人与他说话。 可他定亲了啊,也该成亲了吧。新婚的夫妻,从陌生到熟络,又到如胶似漆,不知会历经怎样琐碎故事,那些细节里想必是滴着蜜的。 她的心里却滴起苦水来,滴答滴答要将她五脏淹了。她忽然道:“停一停!我下来走两步。” 彩衣在外头劝,“不要走了吧,路上化雪呢,一地的黑水,脏了太太的鞋。” “不妨碍,我要走。” 雪天路滑,轿夫们巴不得,忙不赢将她放下。梦迢打帘子走出来,前头就是清雨园的大门,她不知怀着怎样的心绪,非要亲自经过这里,要脚踏实地,咔哧咔哧踩着细软的雪,犹如从她冰冻的人生里,路窥一片春天。 不料走到门下,那两扇髹黑的大门嘎吱拉开,背对着走出个人,正向后头吩咐,“书望倘或过来,就说我到府衙去了,请他略坐一坐。” 梦迢身一凛,仿佛被人施了咒法,一动不动地站在石蹬底下。董墨回身过来便一眼望见她,冰天雪地刹那将两个人的思觉都冻住了,一时皆忘了该作何反应。 还是后头那班轿夫嚷起来问:“太太还坐轿么?” 梦迢扭头一望,街上熙熙攘攘,花红柳绿的人影接踵而至,从她身边碾过去,映着节庆的欢喜。她心里有些倏然悲喜交集,那感觉来得太迅猛,袭击得她措手不及,浑浑噩噩站不稳似的晃动两下。 轿子停到身后来了,她再回望门上,不是幻觉,董墨果然在那里站着,目空四海,眼色暗黠。 梦迢当下一慌,忙不迭转身往轿里钻!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在他面前,她是个犯奸作乱的恶毒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