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赖头叫问,太太那里的本钱还放不放了?不放他就叫人送还进来。” “放,如何不放? ”说着,梅卿又使丫头拿了五百两出来给婆子,“连这里也一并替我放出去,你告诉他,都替我放了,好处少不了他的。” 那婆子去后,梅卿歪在榻上,将炕桌上几个锭子轮番掂在手里,媚冶的脸畔投射进来一簇密荫,摇动着变幻莫测的光影。 为这时事的多变,人的心也是多变的。梦迢前两日还苦闷犯愁,自在家中见过董墨一面后,心绪又如拨开云翳,挥洒出几缕光芒来。 事到如今,她不过怀着一种末日欢喜,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放任一切事态随波逐流。否则叫她能怎么办呢,她既无决心去害董墨,也摆脱不了肩上扛的精致枷锁。 她的脸撑在沉水香消的暮晚,快乐中藏着心事。 庭树啼莺,斜阳日远,董墨在小书房里又看了看柳朝如寄回来的信。信上说了如何对那姓谢的商人威逼刑讯,总算套出些话,交代了他这几年在盐引上的手脚,一并连章弥与孟玉也供了出来。 按董墨的打算,就这个关口迫使朝廷下令严查。只要朝廷下了旨意,这头再联合绍慵,一并将贩卖私盐的案子一齐查办下来,届时孟玉等人就是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于是当下便写了封回信给柳朝如,又趁势写了参孟玉等人亏空盐税的奏疏,叫来斜春男人,叫分送到两京。 梦迢在那头榻上听见,心弦不由得绷了绷,只等斜春男人走了,董墨往小厅来,她试探着问:“是想着要过中秋了,给家中寄信?” 董墨的笑意里露着点微妙的玄机,沉默不语地落到榻上,将衣摆弹了弹。梦迢想他是有意防着她,又故意叫她知道这种防范,便不问了,别过眼去。 “怎么又不问了?”董墨反偏着眼追逐她的目光。 梦迢沉默了片刻,苦笑一下,“你不说,我就不问。本来也是不该我晓得的事情。” 就这一句,使董墨相信她是真心实意的。他忽然松下神来,带着畅意坐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这话不错,许多事情原本就不该是你操心的。你只要无忧无虑的吃穿玩耍,天塌下来,自然有该顶的人去顶着。” 梦迢仰起脸来,眼里怀着一丝愁苦,“你要我做个闲散人,可我生来不是富贵千金,做不到万事不管。我有我要担待的事。” 董墨掠开她一丝碎发,笑了笑,“有的担子,是别人压在你肩上的,时日久了,连你自己也觉得该是你担着。实则仔细想一想,你恐怕过分看重自己,你未必担得起。” 说得梦迢不高兴起来,撇脸撅着嘴道:“你这可是瞧不起我。” “我没有。”他掐着她的下巴颏,将她的脸转回来,神色有些认真,“这不叫瞧不起你。人各有责,当官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呢,是拿谁的俸禄,担谁之忧?” 梦迢抱着膝,脸上露出些落寞,“你这话说反了,当官的是先想当官,后头当上了,才食君之禄,其实还是为了他自己。凡事是为了个好处才去争先,争到了,才有了责任。” 董墨送开手,笑着点头,“你说得也不错,可人最容易迷了眼,去争的未必是想要的。你真正想要什么,自己认真思想过么?” 她眼中有一泓波光晃了晃。的确是没想过,因为从不敢奢望,甚至有意避讳着。对于天生贫寒的人来说,爱是虚无缥缈的幻想,容易招来嘲笑,也是极为不稳定不牢靠的。所以才用嗤之以鼻的漠然态度来维护着自尊,扼杀着渴望。 然而矛盾是人天生需要温暖与爱的,它们野火烧不尽,常常冒出头来,使她常常痛苦。 她目怔怔地望着董墨,惊觉着自己汹涌澎湃的渴望。那些渴望,忽然给他一个亲吻轻而易举满足了。 他亲了她一下,翛翛拔座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