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灵犀喉间发哽,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个见到鲜血就异常兴奋的小疯子,竟开始嫌弃死亡带来的脏臭。 “你屡次来见我,都是披荆斩棘、舍命相护。” 虞灵犀轻哑地纠正他,“你用尽力气才走到我身边,爱尚且不够,何来怨恨?” 他本可以离开火场,就像她本可以从冰窖逃离。 爱如同悬崖上的横木,一端的分量轻了,另一端就会坠入深渊。虞灵犀觉得无比幸运,因为听到铃声的一瞬,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奔赴彼此。 她呼出一口白气,索性将额头也抵了过去,与他鼻尖对着鼻尖。 在大火中搜寻那么久,宁殷的袖袍焦黑了不少,嘴唇也被烘烤得干燥开裂,渗出丝丝血痕。 虞灵犀便凑过去,在这片冰寒之中小心地,温柔地含住了他的唇,细细辗转,濡以甘霖。 冰室淡蓝的冷光镀在他们相抵的侧颜,安静柔和。 灵犀的唇舌是热的,温软的,不似噩梦中那般冰冷死寂。 宁殷张开了嘴,开始回吻她,像是献祭生命般交缠夺取,至死不休。 虞灵犀咳了声,刚升腾起的热度迅速褪为苍白。 冰室里到底太冷了,宁殷唇舌撤离时,宽大的袍子已罩在了她身上。 “有些脏,岁岁将就着用。”他道。 虞灵犀恍然,记得去年春末她被赵须关在仓房中,宁殷也是这般解下袍子裹住她,神色如常道:“小姐将就着用。” “这里,或许有通往采冰场的密道。” 虞灵犀收拢思绪,提醒道。 宁殷点点头,弯腰单膝而跪,试图抱她。 “不必。” 虞灵犀的视线从他带伤的掌心收回,轻而坚决地摇摇头,“我能自己走。” 越往里走,冰块越多越冷,冻得人脑仁疼。 她牵住了宁殷的手,不管他如何忌惮指间的肮脏腥臭,紧紧地握着。 蝉鸣般的铃铛震颤呼应,他们一起走过长而曲折的密道,不管多崎岖坎坷,黑暗泥泞,都不曾再松手。 …… 虞焕臣和沉风他们都快急疯了。 火势那般大,里头的人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虞焕臣依旧领着禁军一桶一桶地朝着火的宫殿中泼着。 直到血染白衣的宁殷揽着虞灵犀从北苑而来,虞焕臣赤红的眼中才迸射出一线生机,丢了桶子便冲上去道:“岁岁!你没事吧,伤着不曾?” “我没事,兄长。” 虞灵犀扣紧了宁殷的手,睫毛上还有未化的霜寒,虽然狼狈,却不见一丝阴霾怯意。 虞焕臣看了宁殷一眼,压下迁怒,沉声道:“哥哥送你回府。” 虞灵犀病了一场,回静王府便起了高烧。 这不能怪她,火烧大殿时密窖那么热,入冰库后又那般冷,如此极端的温度交替间,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难以扛住。 意识模糊间,有谁温柔地搂着她,将苦涩的汤药一点一点哺进她的唇间。 “岁岁。” 他岑寂的声音穿过混沌的黑暗,低哑轻唤,“快好起来。” 衣襟中藏匿的金铃急促震颤,一如他压抑到近乎失控的呼吸。 黑暗如潮水般褪去,虞灵犀睁开了黏腻的眼睫。 夜已经极深了,宁殷近在咫尺的面容在晦暗中呈现出一种苍白的俊美,合拢的眼睫下一片阴暗的疲青。 虞灵犀眨了眨眼,才确认面前这个苍冷凌寒的男人,是那个无坚不摧、高高在上的小疯子。 她才刚刚抬了抬手指,宁殷便倏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虞灵犀还未来得及说句什么,就被宁殷按进了怀中。 “岁岁的眼睛很漂亮。” 他揉着她单薄的肩颈,很久,才继续说,“如此漂亮的眼睛,却过了这么久才睁开。” 他没了往日一贯的逗趣坏性,冷沉到近乎嘶哑。 “让你担心了。” 虞灵犀抬起久病绵软的手臂,环住宁殷的腰肢,“我睡了多久?”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