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豆大的雨滴在无边无垠的夜色中砸在房顶屋檐,发出连串噼里啪啦的声响。 雨幕之下,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的中年男子是陈学士。 陈学士是文官典型,认为京城内大小事,上到皇帝上朝时打了瞌睡,下到街头巷子馒头涨价两文,都同朝局变动息息相关。 因此,当写着他女儿字迹的反诗出现在公主府,想让他相信此事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是绝无可能。 陈书眉的额角随着跳跃的烛火动了动,疲惫交加,第九次重复: “女儿不知那诗从何而来,不知为何是女儿字迹,更不知此事同王公子之死有无干系。” 陈学士眉心蹙起深深的沟壑,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冲着我来的……是谁……难道是庞相……” 以庞相权势,若是想对他下手,他仕途也就到头了。 陈书眉出声提醒:“探花郎也同样被算计了。” 陈学士噢了一声,“对对对,庞相总不至于算计自己的女婿……他对谢知行,那可是像对亲儿子一般提拔的……对对对,不是庞相就好,不是庞相就好……” 陈书眉站得脚都酸了,原地动了动,陈学士又开始踱步念叨。 “不知公主府查得如何,此事非同小可,还要再打点……” 说来也怪,陈学士每次见陈家的两个大女儿,总是亲自去女儿院子里,而每每见陈书眉都要叫到书房里,这其中透着的究竟是郑重,还是亲疏之别,实在难说。 他突然回过头来,像是才发现陈书眉已经站了许久,指着椅子道:“累了吧,快坐下。” 陈书眉没坐,她怕要是坐下了,今日就再也走不出这间书房了。 陈学士倒也没坚持,挤出个温和的笑意凑近些,问:“你最近结交的那些夫人小姐,有没有能在公主跟前说得上话的……” 陈书眉实在听不下去了。 “父亲,就算我能结交遍京城高门女眷,此时要想找一位能在平阳大长公主经历丧子之痛时,还戳人心口打听消息的人,也难吧?” 岂止是难?怕是除了宫里的娘娘,天下无人能做到。 陈学士终于讪讪,“是,是,是为父考量不周了。” 陈书眉终于回到卧房时,已是三更天了,她以为自己大概能倒头便睡,谁知真的躺在床榻上,反而瞪大眼睛盯着帐子顶发起了呆。 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今日虽一波三折闹得人仰马翻,却也有些收获。 她担心了那么长时间的碰面,处处小心翼翼躲避,今日面对面对上了,也没被认出来。 大概几年过去了,人的面貌总是会变,陈书眉经常感觉,自己同几年前早已大相径庭。 不过……也或许同那人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自己有关。 陈书眉突然躺着傻笑起来,她以前也是白担心,人家庞相的乘龙快婿,莫名盯着自己一个文官女儿瞧做什么? 陈书眉放下心来,又开始想今日那首反诗。 事涉公主府阴私,有些细节她并没有对父亲和盘托出。 虽然看起来是个恶作剧,可若细究起来,王璠之死还是要归结到那首反诗上去。 王璠的病,陈书眉早些年曾见过,名唤哮症,受惊情绪激动时易发病,发病时病人呼吸困难,若是不能及时服药,到窒息而亡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王璠因被栽赃反诗一事发病,看起来是个意外,可谁又能说意外就绝非人为呢? 会不会,做这件事的人,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引王璠病发? 陈书眉东想西想,失眠到大半夜,第二日果不其然起晚了,洗漱更衣后匆匆出门上学。 是的,即便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乱子,险些成了前朝余孽,但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