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泾忙不迭跟着跪下,不敢多言。 殿前丹陛空荡,站边侍奉的宫人皆垂眉敛目,战战兢兢,皇威之下莫不如此。 奉先殿内,头四方熏炉上燃起的檀香烟雾缭绕,内柱层层重叠雕龙画凤,似欲腾空而去。 元璟帝李延瞻已过而立之年,面相方正顽若坚石,着一身淡紫色夹绸衬底五爪金龙闲居吉服,身形圆润雍容贵气显露无遗。 他正倚靠着金漆雕龙宝座闭目养神,手虚虚扶额轻唤:“魏大伴,来给朕捏肩。” 良久无人应,李延瞻微恼,坐直了身正要发作,却见到来人时缓和了神色,唤道:“云督。” 来人步履沉稳,行于桌案前站定。 “请皇上圣躬安,义父身体抱恙,特命臣前来侍奉,万望陛下海谅。” 云卿安身着一身绯红色四兽麒麟纹妆花罗曳撒袍,头顶锚金乌纱帽,敛目躬身语调却不卑不亢。 李延瞻甚是放松,说:“云督来得正好,到朕近前。” 云卿安依言来到近前,却未给元璟帝捏肩,而是与之维持一步之遥,淡声开口:“陛下可是乏了,政务繁忙当劳逸结合才是。”····“锦衣卫越来越不中用了,连查个官员都查不好,区区小事都要来请示朕。”李延瞻不悦道。 朝中户部左侍郎虞崇被指徇私舞弊,锦衣卫指挥使程岱奉命查证却迟迟未有结果。 云卿安眸光微沉,不动声色间轻转指上玉戒,说:“若交予东厂,定不负重托。” “允了,此案即日起就交由东厂全权查办。”李延瞻颇为满意,舒展了眉头,“有劳云督。” “为君分忧,厂臣之幸。” 云卿安低眉顺目,目光含蓄地掠过案上摆得整齐、毫无翻阅痕迹的奏折,状若无意道:“陛下可要移驾西苑?” 李延瞻眸光一亮,却似有顾虑沉吟着没开口。 云卿安自是觉察,适时道:“偏门已然修葺一新,即日便可通行。” “甚合朕意,扶朕起身。”李延瞻不再犹豫,懒散疲倦一扫而空。 云卿安嘴角微勾却转瞬即逝,如微凉拂过清河的风。 —— 宫殿内已早早点了灯,廊道通明一片愈显辉煌。 点稀残日将落未落,霞光滚烫点燃了殿前的石板地,却是将深秋的寒传至人周身。 长阶之下,时泾担忧地望着司马厝越发凝肃的侧脸,眉头皱得连成了条平线,忍耐良久后弱弱道:“爷,天要晚了,还没得见皇上,不如改日再来。” 司马厝攥紧衣摆的手骨节微微发着白,他半隐于霞翳中抬起眼。 前方是行行丹陛,延伸至那望不透的皇权顶端,高高在上。 虽曾踏过万里朔漠,却都没有眼下所见的殿前石阶寸步难行。 他此番入宫非因战功受皇上召见封赏,原因之一是因抗旨特来请罪。原因之二方才是重中之重,禀告军情,刻不容缓。 此次大挫羌军,正是将陇溉平原收回北防线之内的最佳时机。只需朝廷下令,后方物资供给跟上,驻守东北朔漠的小叔司马潜即可率军追击,彻底稳固北防。 倘若错失良机,恐迟早生出祸端。 他别无选择。 “朔北司马厝求见,抗旨开战有负皇恩,特前来请罪。” 他依旧长跪于地,俯身叩首,声音沉沉直穿透入内殿大堂。 他在这咫尺间的三寸实地上仿佛看见了杀场之上的累累血骨,听见铁骑刀枪的振鸣以及厮杀哀嚎,却都似浮光掠影一般散去。 惟余四周一片静寂,一片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