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并州的官,就算真的有问题,我能如何?”林蔚之苦笑一声,有些事情他管不了,也不能管,可惜女儿都明白的道理儿子却不懂,“你啊,日后做官了可如何是好啊。” 林质慎抓起了那把长刀,“可这把刀价逾十金,一个胥吏三五年的收入也买不起,他轻轻松松便送给您了,可见这把刀并没有花钱。工匠做了刀却白白送了出去,这钱又该谁出呢?” 李平儿叹了口气,她出身乡间自然知道疾苦,这些胥吏随手便能送出这样的好刀,说里头没有猫腻,谁敢信?可是底下自然有底下的规矩,世间的胥吏也不过如此,“爹,要不带哥哥去铁匠工坊看看吧,他常在富贵乡,可不想爹您做过百姓官,知道民间疾苦。” “这……”林蔚之被女儿这么奉承心里有些得意,但是面上却不显,他虽然做过县令,却不怎么经实务,一点底气也没有,“不太好吧,士大夫” 林质慎不服气地顶嘴,“咱们算什么士大夫,一个进士都没考着,人家都把咱当宗亲呢。” 林蔚之对着日渐气焰旺盛的儿子也没辙了,索性带他去铁匠工坊那里熬一熬,吃吃苦才是,“行,你要去便去,别给我惹事。” 林蔚之又派小厮去寻了管工坊的胥吏,说是儿子对做长刀感兴趣,让人带他去见见工坊。 胥吏最是擅长迎奉,瞧见林质慎是个不谙世事的贵公子,心里便猜测他想要的并不是查看工匠技巧,而是想要见见世面,连忙应下来,带着林质慎和李平儿去了刀池。 林质慎虽然嘴上说想要了解民情,但是真去了刀池,显然就兴奋了许多。 “这里放的都是历年来的并州刀,有的是马刀,有的是短刀,都是依着需求做的,取头一批的存在此处,建成了刀池。” 一百来把刀子寒光闪闪,俱是倒插在铸铁泥里,显得虎虎生威。林质慎看了又看,就像是狗熊瞧见蜜糖一样,恨不得粘上去。 胥吏细细说道,“前些年马贼泛滥,并州进献的□□就稍稍弯曲,最适合斩敌军马蹄。后来军中缺马,敌军的马都是要收缴的,一匹凉州马,二十金箔绢,□□因此就不盛行了,转而是弓箭和盾牌大行其道。” “原来如此。”林质慎看了一眼这个胥吏,倒是个能干人,言之有物。 李平儿对这些倒是有些唏嘘,并州刀如此丰富,如今却满街都是剪刀了。她想起大汉的话,“如今且战且退,年年纳银,并州不产刀,不是因着没战打,而是因着不敢打战。” 要是照她看,小老百姓不经历战事才是好。可瞧见这些并州刀,她心中也隐隐有了英雄末路,没人迟暮的痛惜。 她觉得林质慎不谙世事,自己是不是也犯了一样的错,拿着州县太平百姓的心态,去看待那些守疆驻土的卫士?!当年尚能斩下敌马,如今却不得不以市换钱。倘若长此以往,岁币增多,只怕还是要从税收上做功夫。 李平儿心里有些沉重,她再看这些寒光闪闪的刀,便觉得上面沾满了血泪,却无人听诉。 林质慎见过了刀池的富贵,再去简陋的铁匠工坊里,的确就提不起劲儿来了。 铁匠的工坊有数座,多是一个村落或者一族人都在里头,领头的手艺高超,就控着火候和最后的步骤。技术不好的就烧煤烧火,刀做完了就做做剪刀谋生,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这些领头人瞧见胥吏倒是十分惶恐,知道并不是要加量产长刀,都松了口气。他们依靠着官府,能正正规规地做铁器,比如做剪刀或者铁锅之类的卖出去,但是每年工坊都有生产长刀的数量和质量要求,若是达不到,惩罚也是十分严重的。 他们这些村子和族人不谙生产,不管田地,就是靠着一门手艺和官府的庇佑活下来。如果真的得罪了官府,迟早得玩完。 因此林质慎想见的那种诉苦和抱怨根本瞧不着,这些人虽然一身的热汗和腱子肉,面上却是毕恭毕敬,对胥吏也是十分客气周到。 林质慎几乎是落荒而逃。 李平儿收获了很多,林质慎收获的也不少,他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所谓的做官之道,没有那么想当然。 林蔚之看着儿女都是心思重重地模样,心里也十分感慨。谁年少的时候不曾有过英雄梦?最后被现状一步步磨平棱角,能不犯错就是极好了。 第33章 林蔚之的事情做完了,按理说可以在并州游玩一番再考虑回京的事情。 只是江文秀心里惦记着清河县县令及夫人年后要到京都的事情,催着林蔚之早早回去,“人家替我们找到了女儿,且不说帮个手,就是送谢礼也是要的。” 林蔚之连连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