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见面还是第二回。因为弄伤了他,我要给他跪下,然后又被关在家里两天。大门是用铁链锁着的。云哥,你挨过饿吗?我饿了两天。” “那一晚下了雨,他爬窗户来看我,但是你猜第三天早上保姆来给我开门时,我在门口发现了什么?他的脚印,好多脚印,他在门口犹豫了很久,他从窗户爬上来,没有问我为什么被锁在家里。” “那天晚上他把我的床弄脏了,第二天又托人给我送来了新的床铺,比原来的厚实多了。” “他没有挨过饿,也没有挨过打,这从他的脸就能看出来。他就算把自己弄得再脏,脸上没有一点忧愁或者不愉快。我肯定,他是开开心心长大的。” “那天晚上我穿得其实很干净,但可能,甚至还是比不过挂在他身上的灰尘吧——他很同情我,我看得出来。我穿得再干净,还是需要别人的同情,而他?无论是什么样子,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幸运。” 向梦州的最大的幸运是,他可以毫无负担地邋里邋遢。 他甚至不需要以整洁来维持体面。 向梦州,这三个字,就是最大的体面了。 说到这里,洛淼停了下来,洛颐云很有耐心地没有说话,他知道她还没说完,他在等。 “我见惯了厌恶的眼神,所以我不害怕。我没有见过爱的眼神,但也不稀罕。但我就是……就是不想看到他充满同情的眼神。云哥,你明白吗?” 世界上有一样东西锐利无比,同时却又万分脆弱,那就是自尊心。年轻人的心晶莹而玲珑,人们只啧啧称奇它是多么易碎多么需要呵护,而忘了再如何易碎,它仍被铸成匕首形状,是一段的开了锋的利刃。或许正是这份脆弱造就了锐利。 【5 请你尽情恨我吧】 洛小姐与律师约在下午三点。与向家的几桩官司开庭在即,有些事宜还需要提前与律师协商。可她毕竟太忙了,据说这次只在出差之前堪堪挤出了两个小时,然后又要去赶飞机。 律师早就在会议室等着了。案子本身的难度是一回事,而像这样不好对付的大客户,就算是经验再丰富的资深律师都要捏一把汗。这个行业,说是提供法律服务,但有时也跟保姆差不多了,客户的喜怒哀乐都要顾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洛小姐自然算不得鬼,但她的风评比鬼更差些。小鬼邪恶,她只是冷清与难以捉摸。这两个特点并不会比邪恶更讨人喜欢。她的冷是由内向外的,不分亲疏,无论场合。 待洛小姐进来坐好后,律师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向她汇报:“关于向梦州先生的遗产,我想我们还是可以争取到大部分……” “嗯。”洛小姐静静坐着,随手推了推眼镜,目光垂落,看上去话也不多,只是哪怕她不言不语,周身也像散发着什么霜雪之气。 律师一边悄悄揩了下冷汗,然后继续汇报:“主要夫妻共同财产这一点,对我们很有利,然后在分割遗产时,我们还可以……” 这时洛淼出声打断了:“只有夫妻共同财产这一个点吗?洛纬秋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的份额也应该归我。” 她顿了顿,继续说:“不然我为什么要生他?” 这句话就足够令人胆寒。仿佛自她有孕,到幼子诞生,这一步步都是精心计划中的一环。她与向梦州果真没有感情,而她整个人也冷情到可怕。律师入行以来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客户,其中不乏一些道貌岸然之徒,但人哪怕做下恶行也总想替自己文饰辩护,可她确实真的不在乎,她平铺直叙地讲出,话里话外仿佛仍有另一个声音——那又怎么了? 看着她的脸,猜不透她的想法,也看不出她的年龄。像她这样的人,大概是不需要年龄的。人的个性总有个渐变的过程,而她却像已经被冰了多少年似的。也令人难以想象她也可曾年轻过?她春心萌动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 韩助理就站在会议室的门外,眼神不住地向玻璃门里飘,她手中紧紧捏着几张纸。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她正在发愁该怎么进去汇报。 碰巧一个新来的实习生从走廊里经过,韩助理巧手一拨,将年轻人拨拉过来,手中的纸便瞬间换到另一个人手中了。年轻人还没反应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