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澜现在就是头破血流的状态。不过他并未抱怨过什么,他积极地认为自己已经得到很多了,破一破,流一流也很正常。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他从聚会那天之后就开始睡不好。 梦里他总是听到秦岁安在他回答完“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后说的那句话。 她当时是这样说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觉得,你未免太爱这个人了。” “深情没有好结果吗?” “不一定,但自伤是肯定的。但是……” 但是什么?金澜追问着,不小心追入深渊。他一身汗地醒来,一睁眼看见的是洛纬秋安逸的睡脸。 他们的两只手还紧紧握着。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月色如银,落在飘窗上,莹莹一片。 金澜慢慢地将洛纬秋的手指掰开,穿衣下床。洛纬秋于睡梦中发出呓语:“学长……?” 金澜摸摸他的头发,轻柔地说:“我去喝口水。” 他走出房门,不知该做什么,索性又穿上外套和鞋,走出屋外。他沿着路的边沿慢慢走。 整片天空像被墨汁浸过,深冬的天总要挣扎一番再白。金澜用力望去,在目光尽头的地平线处,有一处的墨汁像刚被人擦洗过,已经开始由黑变白。他像突然被人指引了方向。 他越是走,忽然就发现那处白离自己越近,再看看四周,大片的天都已经白了。金澜坐在了路边的一个公交站台的长凳上。 他想,如果此时开过来一辆公交车,停下来,门打开,问他要不要上车。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跳上去。行李不要了,人也不要了。随便这车将他载到什么地方,一直不停下也可以。 他低头时,发觉自己连袜子都少穿了一只。不禁有些担心司机看到他这邋遢样,会不会问:啊,是刚被老婆赶出来的吧? 可惜下一秒他就看到站台上贴着一张告示:道路检修,本月此线路停运。 月亮苍白着脸庞,渐渐与一抹云揉在一起,不言不语隐去了身影。在另一侧,地平线经过一番煎熬的分娩,最终诞生出一个破晓。红光流泻于地,像太阳受伤了。 不是没有熬过夜通过宵,却第一次这样细致地观察一个日出:每个日出都是这样痛苦吗。 天已大亮。 趁着夜色离家出走未遂,他灰溜溜地回去了。 他没带钥匙,洛纬秋为他开的门,脸色十分难看。 “我以为你走了。”他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气,洛纬秋紧紧抱着他。 “不会的,我答应过你的,”金澜一边安抚他,一边虚伪地说:“绝对不会再一声不吭地离开。你看,我只是起得早,出去买早点去了。” 洛纬秋把人按在房门上,他亲过他的额头和唇角,像在确认怀中这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金澜感觉他在发抖。 二人一起吃过早饭,洛纬秋又凑过来,握着他的手,说:“学长,今天陪我去个地方吧。” “好啊,是哪里?” 不管去哪里,他首先回答的肯定是好啊。 * 洛纬秋要带他去的地方是一个墓园。 “我小学的语文老师,人对我很好的,知道我爸妈都不管我,还带我去她家里吃过饭。前两年,因为癌症去世了……今天是她的忌日。” 洛纬秋将手中的白菊花放在墓碑旁。 “我一直挺感谢她的……在她身边,我才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在她家里,我才知道原来一家人是要在一起吃饭的。” 金澜端详着墓碑上的那张照片。 一个女人和蔼地笑着,模样明明还很年轻呢。 洛纬秋蹲下来,静静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金澜知道他们在进行无声地交流。他无言地退后,不愿打扰他们 墓园很干净,四处不知名的花草被人修剪得齐整,一列列黑色的墓碑像整齐而刻板的小山,下面埋着的不只是骨灰罐或者一些衣物,更是一个家庭。每一次的死亡,都是垒在一个家庭肩头的石块,压低了今后多少年的欢笑。 很安静,只有北风不把死亡当回事儿,来来回回地叫嚣,它不解人居然会为一次别离而大费周章——离别数日,离别几月,离别半生,人间用于度量时间长短的单位对无穷无尽的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