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色彩。 似是万里长江滚滚而来,纵遇礁石险滩,不改曲折东流去。 似是十万将士沙场征伐,誓取胡头盛酒,不破楼兰终不还。 似是老者临终前最后的呻/吟,又似是婴儿初生的第一声啼哭。 似是风雷鼓荡,天地肃杀,摧折万物,又似是春风和煦,雨露跳珠,草木欣荣。 那声音极为昂扬,又极为幽微。那声音极为欣悦、极为欢腾,却也极为悲壮、极为雄浑。 不因生而惆怅,亦不因死而哀俱。 城墙上的襄阳守军在刹那间如梦初醒,高声喊道:“兄弟们,那是红酥夫人在擂鼓。王爷和王妃虽然不在,但是红酥夫人和乐歌禅师都在此,我们又有何惧——” “王爷将襄阳城交给我们,我们务必守住此城,等到王爷胜利班师的那一天。” “今日的襄阳城,唯有死战之士,绝无生降之人。” “……”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登时在整个城墙上扩散开来:“兄弟们,杀——” 那鼓声似乎受到这股呼声的感染,更转激越,气势磅礴,响彻云霄。 乐歌虽然看不到红酥擂鼓的英姿,却也能遥想出那女子的无上风华。在他的心魂中,平生第一次浮现出红酥的倩影,那本是天下之间独一无二的美丽色相。当它到来时,这一方天地都生发出姿彩。 声不为痴,色不为妄。 我之耳欺我,我之目瞒我,我之心愚我,从前我所听所见所思皆不过虚妄的观想,竟到此时才得见这世间真正的声色。 乐歌禅师的心魂一震,发出一声清叱:“我明白了——” “乐中至道,在于天人之和,发天地之声以为音——” 他再次拂上琴弦,指下铮铮,琴音如冲霄般陡然拔高,一改之前的清和之声。 乐歌仿若未觉,五指变幻、诸弦并奏,琴声与鼓声汇作一处,清越激鸣,仿若亘古之初,天地初开,混沌之中的回响。 回响中更带着无比伦比的杀伐之气,襄阳城下的巴蜀大军登时倒落一片。 荒野幽处,那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歌者发出一声闷哼,幽魅的歌声也随之止歇。 王昊苍同样遭遇重创,擦了擦唇边的血道:“你竟在此时突破了洞微境,这怎么可能——” 眼见着巴蜀大军被琴声所慑,纷纷后退。远方传来一道冷哼:“哼,一群废物——” 那声音呕哑低沉,听到这个声音,王昊苍满脸惊惧,下拜道:“参见楼主——” 在他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身材佝偻、满面皱纹的老者。那老者望向城楼之上的白衣禅师,面上露出颇有兴味的微笑:“临阵破境,当真不错。可是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襄阳城覆灭的命运吗?”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如兀鹰一般腾空而起,往城楼上掠去。 乐歌禅师已入洞微境,那一弦一音中莫不包含恐怖的力量,巴蜀士兵还未靠近城墙范围便为之所伤,那老者却是夷然不惧,转瞬之间便已稳稳立在城墙之上,袍袖鼓荡,随风呼响。 他并未出手,只一双睥睨的眼淡淡扫过四周。襄阳守军见到有敌人攻上城墙,无数的飞箭流矢尽朝着他招呼,但飞箭在靠近那人三尺之处便仿佛遇到无形屏障,反射而回,登时守军便已有数十人毙命。 乐歌禅师神情一凛,他离得最近,已然感受到那具躯体里传来的恐怖力量与惊人的压迫感。虽然他临阵突破,进入洞微境,眼前之人仍是稳压他一头,那是乘化境才会有的力量—— 当世之上,能登顶乘化之人屈指可数。 武学之道,九品三境,乘化境几乎已是凡人能达到的武学巅峰。自己已入洞微境,若想退走,或许能苟全性命,但襄阳城内的普通人只能如蝼蚁一般任人拿捏了。 每一个进入乘化境的高手,都会对江湖乃至天下格局产生莫大影响。卓天来已死,罪头陀远在稷都,此人又会是谁? 假如说之前他看到王昊苍与他麾下的十五万大军,还觉得襄阳城仍有一战之力。可是当他看到眼前之人,便已经预见了襄阳城破的结局。 他沉声道:“阁下是谁——” 佝偻老者淡淡道:“生死楼,命宰相。” 乐歌心下骇然,蛰伏巴蜀的生死楼势力,在南周与北梁两虎相争的数年里,暗中积蓄着力量,直到此时才露出自己锋利的爪牙,给这天下之争再增变数。 既然生死楼之主命宰相亲自出手,接下来的战斗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乐歌收了琴,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楼主亲自拜会,乐歌再反抗也属多余了。我愿献城,避免双方伤亡,希望楼主能善待襄阳军民百姓——” 事已不可为,想来李放也不会怪他。李放绝不会愿意看到为了区区一座城池而落得老弱妇孺尽皆战死的结局。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