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婉笑吟吟地端起搁在一旁的药碗,舀起一勺耐心地吹凉,接着心平气和地送过去,送到皇后嘴边。 “滚!”皇后扬手,药碗猛被打翻。药汁倾洒出来,在徐思婉玫红的衣衫上染出了一抹暗色,像血。 “皇后娘娘这般,可就不大好了。”徐思婉搭着花晨的手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扬音吩咐,“本宫更衣,花晨,你去为皇后娘娘重新备碗药来。” “诺。”花晨垂眸深福,徐思婉绕过影壁、迈出门槛,听到皇后斥骂时连声音都在颤:“滚!都滚!听琴,你去回陛下,若他想看本宫惨死就让倩贵妃留在这里!去!” 徐思婉冷冷一笑,自去侧殿更衣。更衣时,她不经意地扫了眼铜镜,就看到月夕与兰薰桂馥状似冷肃的面容之下都有笑意蔓生,可见她的这口恶气,出得让拈玫殿上下都痛快了。 她慢条斯理地更了衣、又理了理妆容,才回到寝殿去。彼时花晨早已备好新的汤药送进殿,徐思婉如方才一样心如止水地坐到了床边的绣墩上,吹着药幽幽道:“看来陛下没顾上见娘娘差去的人。那这药,是娘娘自己喝,还是臣妾让人给娘娘灌下去?” 皇后心惊不已:“你敢……” 徐思婉微微歪头:“为了娘娘凤体安康,臣妾有何不敢?” 如此整整一日,长秋宫里都称得上一句剑拔弩张。皇后对她事事抗拒,哪怕她奉上一颗蜜饯,皇后都要挥手拍出去好远。 可皇后这样的坚持,也就持续了三日而已。足足三日里,皇帝都没有露面,这份冷淡与偏袒让皇后失了气力,皇后便渐渐失了支撑,变得任人摆布。 只不过,摸着良心说,徐思婉当真没在她的汤药和饭食里添任何东西,因为唯有这样,事情才更有趣。 直接将人毒死有什么意思呢? 唐榆受了那么多苦,人生的最后一个月,日日都饱受折磨。 她至今记得在她走进牢房的那一刻,唐榆因为看不见,只以为是又要提审,下意识地就向后躲,一边躲还在一边为她争辩。 在这样的细微举动背后,该是如何苦不堪言的日子啊!她想他大概从入了诏狱开始,就一刻都不能放松了,一日日都在硬生生扛着,亦或做些毫无意义的挣扎。 她无法将那些酷刑横加于皇后身上,但那些心神不宁,总该让皇后尝尝呀。 她要眼看着皇后在她面前熬到筋疲力竭,她要眼看着皇后面对稀世罕见的药材却怕她动手脚,看着山珍海味也怕她下毒。 她要眼看着皇后夜不能寐,日日担心自己会遭毒手,就像唐榆听到异响都会紧张一样。 第四日,便是腊月初五。为操办除夕宫宴忙碌得抽不开身的皇长子难得忙里偷闲地前来问安,见徐思婉在,顿时面色大变:“倩贵妃……” 彼时,徐思婉恰好在喂皇后服药。 皇后的一双眼睛早已没了力气,甚至已寻不到分毫情绪,就像枯木一般。见到皇长子,她眼中才又有了些神采,怔怔地望过去,眼眶一红:“元珏……” 皇长子如梦初醒,几步上前,一把夺过徐思婉端着的药碗。接着转身,怒问听琴:“贵妃何以在这里?你们也不去回我!” 满殿宫人屏息跪地,听琴瑟缩不敢言,徐思婉嫣然一笑:“一则,本宫是虑及你近来忙着,不想你为此分神;二则,命本宫侍疾是你父皇的旨意。你何必这么大的脾气,倒好像对陛下多有不满。” “你……”皇长子噎声,怒不可遏地盯了徐思婉半晌,又按捺着怒色,看向皇后。 皇后强自沉息:“本宫无事,倩贵妃……很尽心。” 徐思婉偏了偏头,心生意趣。 皇后真是很护着这个儿子,都到这个关头了,还在一心为他的前程考虑。 只可惜,皇长子注定没什么前程了。 徐思婉不作声地笑了笑,继续喂皇后喝药。皇长子终不好说什么,留了小半刻就走了。 徐思婉在他走后睇了眼张庆,张庆心领神会,无声地退出长秋宫。转了道弯,去寻弈棋。 弈棋也是皇后跟前的大宫女,称得上聪慧又忠心。只是聪慧归聪慧,却未见得聪慧到极处,这样的人在局面混乱时就容易乱了阵脚,继而因为自诩聪慧地擅作主张。张庆早在徐思婉到长秋宫前就搭上了她,让她以为他对徐思婉暗存怨言,亦不平于皇后这般凄惨的处境。 徐思婉没有细问张庆究竟劝了弈棋什么,但总之,弈棋在片刻后便匆匆出了长秋宫,去寻皇长子。 又过两日,徐思婉就听闻,皇长子请旨出征平叛。皇帝并未直接准允,朝堂上文武百官各执一词。 这样让人惊喜的消息,徐思婉当然要翻着花样利用。她便先将此事告诉了皇后,且挑了皇后刚服完药的时候来说。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