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叫那个孩子小火苗,轻轻摸他的头。 手落下去的时候,那个孩子僵站着,全身都在发抖。 “他成长得太快了。那三年里他越来越稳重,越来越勇敢,越来越能冷静地处理好任何情况。” 明家那位总管和他年纪相仿,语速不急不缓,像是在说他自己的想法:“快到让人觉得,他就该像个成年人那样为所有事负责。迁怒、冤枉、排挤、疏离……他什么都能承受。” “当初那段时间过去,其实也后悔了,不该跟一个孩子置气,把事做得这么过。” “但这么去说未免太丢面子了,还是再等等。” “没关系的吧,再等等。” 明禄看着海面:“等以后哪天,把他叫来家里吃顿便饭,差不多该让以前的事过去了。” 任家的老家主死死攥着拐杖,定在原地,依然沉默。 对方的每一句都没有错,所以他什么也说不出。 不会再有这一天了。 那个会叫爷爷的孩子已经不在了,睡在霜梅原本想睡的地方。 那个孩子被带去见他们的那天,听见他们和霜梅一样叫他小火苗,整个人被慌乱和惊喜充满,眼睛亮得像是被带回了家。 …… 那位任老先生最后没有再去打扰明炽。 他留下了一样任霜梅的遗物——当初办葬礼的时候,他们那么迁怒骆枳,没让那个孩子拿到任何任霜梅随身的东西。 明禄回到船上的时候,任家的老家主还一动不动站在海边,看着被水雾包裹的海面。 任夫人不耐烦戴那些多余的累赘饰品,不怎么戴耳环,常戴的耳钉也都小巧精致、别具一格。那份遗物就是枚铂金耳钉,是劲节爽飒的梅枝造型。 “恰好那边的进度很快。设计师一见到这个,就调整了原本的设计。” 那几位珠宝工艺师就在船上,明禄来得稍晚,就是去取新做好的吊坠:“要是找到合适的时候,先生把它给小少爷。” 明危亭接过绒布内衬的盒子,打开查看。 那枚耳钉没有任何修改,只是去掉了背后的细针,仔细打磨平整。它原本就已经足够小巧,被嵌进吊坠也完全没有任何地方显得违和。 铂金的梅枝纯白遒劲,和半片亭檐对应,牢牢护住那一小块被打磨光滑的变色玻璃。 玻璃的中央被仔细嵌进去了颗鸽血红的细钻,切工精细,光线折射得鲜艳热烈,像是燃烧的火焰。 明危亭道了声谢,转过身,沿着台阶向上走。 明炽第一次放纵自己在墓前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他知道姨姨一定会为自己骄傲、一定永远不会再为自己担心,所以他可以放心地哭出来,因为哭过以后一切都一定会好。 明炽哭的超级爽。 他自己一点没出息地拿袖子抹眼泪,想到姨姨一定会来刮自己的鼻子,就又忍不住抿起嘴角。 脸有点发烫,明炽把额头贴在碑上,还觉得不够,又把脸颊也贴上去。 他深呼吸了几次,反复排练了相当多遍,终于有了底气,却还是张了几次口才叫出来:“妈妈。” “妈妈。”明炽小声说,“我们去玩。” ……不论这句话被默念过多少次。他自己也没想到,原来说出来的时候这么疼这么爽。 明炽和这片墓园的每棵树都很熟,和每棵树都聊过天。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