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往下沉,是他挨她坐下。尚裳从幻梦里醒过来。叁年过去了,她很少想起两个人最后针锋相对的那一幕,那太难堪了,这辈子的尊严都在被往下踩。 同样的,那个可怜的宝宝这叁年来也很少出现在她梦里,梦到过时,也只是个灰蒙蒙的白团,静静地在她梦里,不说话,好像就是在她梦里待着舒服而来的。 这些的这些,都被她选择性遗忘在脑海里的最深处,有时候真的更会恍惚生出意识。 她一直都是尚裳,在内陆长大,从小便在凰楼讨饭吃,长大了做了陪酒公主罢了,二十多岁时资助了一个可怜的高叁男生。 一切都是梦才对。 原本窗边带风的飘忽嗓音,如今清晰顿点砸于心尖,再徐缓入耳孔,真实有力。 “啊裳,不公平。” “我觉着不公平。” 她仍旧维持那个姿势,头陷入沙发里,黑发铺开,身子背对他。意识模糊,分不清这是哪个梦。 突然身子一重。他从身后抱上她,双臂有力环上她腰身,手掌一下一下轻抚她小腹,掌心温热带薄汗。脑袋陷入她脖颈,同她如热恋拥吻的情侣在交颈相拥,喃喃抱怨着的嗓音似褪了色的水墨画般沧桑无迹。 “薄尚裳,真的不公平。能不能对我好一点?”薄言低低哀求,抖着唇吻上同样颤抖的姑娘,亲她脖颈,耳廓,侧颜,湿润眼角。 将近不惑年纪,求一个青葱姑娘对他好一点,这个矜贵的男人低到尘埃里了,也想要在她心上开出一朵花。连着叁个不公平,心里钝痛到了极致。这一切本不该由他们背负,可也只能由他们承受。 “那你觉得怎样是公平?我阿爸阿妈的死亡证书不是你签的?”尚裳转身看这个男人,他依旧眉目英朗,哀戚的模样都是那么迷人。 不是梦啊,真实的,心痛的频率依旧紧攥。 她本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再落一滴泪。她的脑子要忘了他,可她心仍旧记得那深入骨髓的爱意。遇到这个男人,她的身体不由她控制反射,泪腺发达般眼泪倏落一串,似开了水闸哗啦倾泻。哭得凶了,哽咽四起。 “你讲点理嗯?我老母老头呢?他们也何其无辜。” “是啊。他们也好无辜。我阿爸阿妈鬼迷心窍做了错事,害了他们,我真的对不起你。所以我该,我该被你操被你骗,不对!被你操还是我多荣幸,高高在上的薄司长,抢手货哎,多少人想跟你春宵共度,我是赚了不是?” “你瞧瞧,我还靠你锦衣玉食过活了十一年,见识都大了,去哪儿谁人不恭维叫我一声薄小姐?吃得住的穿的,哪样不是你给你置办的,我太不知好歹。要不是你,我早就沦落街头成为小乞丐,哦不,有可能被人拐了去买了去成为千人骑万人操的贱货!是吧?” 薄言用力拥住她,起落间将她从沙发里刨出,两人位置对调,尚裳腰被掐着被迫坐在他腰腹,怔怔望他,一脸泪容,一时激动说长串话,胸口云山起伏,眨眨眼,豆大泪珠从眼睫滚落。 听不得这话,两手贴上她面颊,泪珠帮她轻轻擦,眉头不曾放松过,眼睛黑幽隐忍看她,抚她眉心,轻叹,“别说反话。” 两个人在剖心,他的本意不是互相撕扯对方的伤口,这叁年,谁也不好过。他想着,既然谁都不可能放下怨怼,那就天各一方放手再见。本意就是今后不再相见,所以忍着,手下也没人寻她。 可当真的见了面,他高估了自己。又怎么可能做到淡然如斯往事云烟。在他眼里她过得不好,可她觉着离开他便是过得极好。 她身边也有了想要护她爱她拥她的男人,这让他嫉妒,对,是嫉妒,晚上合衣躺床间,会想她,想她各种事,想她身边是不是有人,想她是否想过他一点点,就算是带着恨,也好。 他也就是这样,放不下,带着恨,一起想。想放弃啊,可哪里那么简单。 “是我签。死缓一年执行,我给签了,提前药物注射,不痛苦。他们只求我放过你,没别的遗言了。”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