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床上照旧做得很尽兴,我能察觉出来李东吾从某时——大概就是我们年底分别之后——开始,做起来都拼出抵死的势头来,从前他还愿意吊人胃口地端着任我来取悦的,坐得高高地向下睨着人,甚至留着衬衣领带不脱,让人心甘意痒地伏下去长出尾巴来。如今倒豁出命来,我能做的只是绞着手指捉紧他的肩膀或窗帘床单之类的充当支点,也不用想点哪个香薰,使哪种口味的腔调。难不成他当真觉得自己老了,要在力不从心前做个痛快。 多年后,他身体力行地验证了我这些担忧实在多余。 像是怕将我再度吓跑,哪怕是到了顶潮要将人剧烈地袭散时刻,他也不再说什么怀一个我们小孩的疯话了,只是,我能看出他事后眼边细纹兜不住的忧愁,又偏要去按住什么欲脱口的话来,低回着望过来时让肌肤重演毛刺刺的触觉——我只能装不知道他的底细,将手佯作不经意地往他掌心一搭,这样就会摸到他的心跳。 “如果你在公司里不开心的话……不用硬撑着。” 这话正像沿着我的反骨一溜儿摸过去,我用指甲去划拉那手掌里细微地凹陷下去的纹路,又垂下眼皮怕他看穿,“我好着呢。” 他一把将我搂紧了,可两具身体总是隔了各自的一层,我的手探出去碰到被子外冰冷的手机,那里面还有我没来得及回复李东屿的问号,只听见他像是困极了,说出来的话都快化成叹息,“我可不是送你去受委屈的。” 我知道。 我和李东屿约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见面,他虽然看上去劲劲儿的,但我远远地走进门前,就能从落地玻璃窗里看到他颇有些没谱儿地来回张望着,撞上我的视线又赶忙收拢了,只盯着杯沿药渣一样的浮沫,“我可不觉得你能帮我什么,别以为我猜不出你安的什么心。” 我低头点单,不看他,“那你讲讲我安的什么心。” “不就是我拉不下脸去向李东吾要经费,你想充好人替我说情让他主动给我吗?”他像是有些激动,肩都颇具攻击性地微微耸起来,我是没见过他们家老二的,那就姑且把他看作最随了老太太刻薄的那个,“你别以为卖给我情面,他娶你这事儿我就逆了我妈的立场——” 我将点单器放下,两手拢到腿上,看他,看了一会儿。 “你觉得老李真的很在意你妈和你们这些弟妹的立场?”看着他脸色瞬间涨红,我没停下来笑话他,只和他说着我大半夜没阖眼,听着李东吾的呼吸在心里组织的台词,“对李东吾来说,几乎没什么太为难的事,我们都是沾过他的光的人。不过,我以为你和我一样,过腻了这种请他搭把手就高枕无忧的生活,想凭自己的本事,做想做的。” 这下轮到李东屿来看我,用探究一个物件儿质地与内部材料的眼神,我慢慢地绷紧腰,其实我能想到我们互相看不上又周旋试探着深浅的模样很像分到一个学习小组的小学生,谁成绩好点还看不出来,也许都中不溜秋,各有各偏的科目,都想从抄对方擅长的题目,又怕抄到了交卷前用橡皮擦去的错误答案。 他看了好久才慢吞吞地开口,“算你说中了——不过,你又不是专业人士,总不是用他给你的钱给我办展吧?” “我嘛,手里也不剩他给我的几个钱,”这引来他很惊异的目光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