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出现一丁点偏差,头顶就会落下一道雷,将他们劈死。 丧葬队成了故事会,男人们的脸上挂着信誓旦旦的神情,对各自说的事情深信不疑。他们就像一群鸡鸭在笼子里叽叽嘎嘎地瞎叫唤,钟月对此都充耳不闻。她用手指沾了点汤水,抹到父亲的嘴巴上,然后自己把面条吃了。 村长和丧葬队谈到钱的时候,钟月捧着刚刚吃干净的碗,小声说道。 “家里没得钱…” 男人们不约而同地噤声,面面相觑,相互都使了个眼色。没钱,事情就不好办了。他们准备走了。 “俺给,阿妹不用担心没得钱。” 村长发话了,男人们喜笑颜开,继续讨论起来。村长问钟月要一张父亲的半身照片,她便把全家福的合照拿了出来。照片上的一家三口坐在花花绿绿的背景墙前,父母亲在前方坐着,女儿在两人中间站着。他们不常拍照,所以身体略微僵硬,而脸上则挂着一丝尴尬的笑容。只有女儿懂得在镜头前表现,露出洁白的牙齿和灿烂的笑容。 父亲的葬礼很简单,一口棺材就竖着摆在客厅,中间放着花圈,上边贴着一张黑白遗照,白纸白花挂在门上装饰着,地上铺满了黄纸。钟月在客厅守了三天三夜,一个人从早到晚得烧着元宝蜡烛。期间有三四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闻到了少女的芬芳,打着吊丧的名头去骚扰钟月这位无父无母的孤女。 第一个男人问钟月七千卖不卖,钟月不出声;第二个男人问九千卖不卖,钟月还是不出声;第三个男人问一万块钱卖不卖,钟月就掀起火盆往他们身上砸。他们顶着一身的灰,见自己占不了便宜,就向村长索要回帛金。村长一声不吭,瞪了他们一眼,他们便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了。 村里人因邻村屠户被杀事件而人心惶惶,暂时都忘了钟月这块茶余饭后的话料。一天夜里,外面下起毛毛细雨,钟月用自己瘦弱得如一根干枯树枝的手臂,提着一大袋灰色行李布包,摸黑找上了村长的家。 村长披着一件黑色外套,嘴边叼着烟,站在门的里边,而钟月则在门的外边。村长让她进屋谈事情,钟月用手臂擦了下脸上的雨水,说道。 “不进了。” 村长把衣襟拢紧了些,吐了两口烟,眼睛眯起,像是被面前的烟熏到了。 “你找俺做啥嘞?” 钟月向上提了提行李包,小心地透过那层烟雾瞄着村长,犹豫地说道。 “俺…想借钱,出去。” “去哪儿?” “城里边。” “你一个人吗?” “是嘞。” “啥时候回来?” “有钱就回来。” “没钱就不回来啦?” 钟月摇摇头,说道。 “家里没人,不想回。” 村长把嘴里的烟,从左边叼到右边,然后进了屋里。钟月从窗户上的光影看到他在与另一个人谈话,她猜是村长老婆。村长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迭红当当的钞票。他交了出去,并叮嘱道。 “钱要好生放着,俺听说外边贼多。” “晓得嘞。” 钟月把钱藏到自己最贴身的衣服里面,接着向后退了两步,给村长磕了三个响头。她跪在地上,上身笔直地挺起,说道。 “俺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村长叹了口气,摆摆手,让钟月快些离开。他觉得钟月走了是好事,与其困在这座小山里,倒不如出去闯闯。村里的年轻人能走的都走了,留下一堆七八十岁的老东西在家里等死。他老了,双腿走不动了,注定是要与这个村庄同生共死的。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