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屿丰从小接受过的继承人教育里,有一门训练课叫做“社会身份的切换”。形象地说,就是教导他如何在大脑中,根据不同情景构建相应的形象面具,并合理化这些多重面具的存在需要,尽可能消减多重身份、乃至多重思想容易在少年期引发的精神混乱。 一个普通人,由于社会关系简单,需要切换的身份之间差别也不算大。但对他们这类人,利益有多少种变化,身份就有多少种变化。为了适应这样随时翻转、千变万化的利益关系,就需要他们不断练习在恰当的时机挑选正确的面具去应对。 继而熟能生巧地凝练出最适合自己的:杨兆是插科打诨、沉毅飞变得寡言狠辣,而他,则是彻底拔高接触的门槛,用傲慢的冷面直观地筛选掉大部分无关紧要的人,高效安全,还乐得清净。 这些面具是必要的,罗屿丰从不怀疑,也不迷失。只是,在这理性判断的背后似乎又总藏着一声叹息,就像是搭完整座模型的第二秒,或是看着小白虎睡着的第二秒,一种快要陷入静止的空虚。 “我怎么感觉,”在他再熟悉不过的车内空间里,一向敏锐的女孩蹙起眉头,“罗屿丰,你现在是在撒娇吗?” 刚奇怪地说完,她自己倒先笑起来,像被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逗笑,别过下巴,带着点孩童心性的傲气——也许她自己没有发现,当她真正想笑的时候总是这样,一点也不温柔,甚至十分冒犯。 冒犯得他兀自乱了阵脚,慌张着选不出一张合适的面具去应对,只能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暴露出最真实的那张脸,同时又是最陌生、最无措、最稚嫩的那个罗屿丰—— 第一次被人逗到跳脚,羞耻得从内部发出烘热,脸皮变成灯罩,什么才是正确反应,怎样才能重拾权威,什么才是恰当距离?心情翻江倒海,自尊在弹簧床上狂跳,大脑却偷偷摸摸地思考着,该说些什么才能继续和她亲密地靠在一起—— “好像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在笑?”她停了笑,又低下头来,眼里写着后知后觉的神奇。 “那你开心吗。”罗屿丰听到自己这样问。 接着,手掌再次跟着她的腰背倾覆下来,热源靠近,让空气都轻微地发热。她的呼吸刚扫过嘴唇,罗屿丰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只被她柔软地一贴又离开,不满升起的同时,他却莫名想起第一次在模型社见面,她俯身去嗅积木玫瑰的场景。 而现在,他似乎变成了那朵玫瑰。 似乎被他暴露的神情逗笑,“再开心,也不能在这里。” 手指最后揉了揉他的嘴唇,陆泉轻快地抬起脸转向窗外,下午的阳光染亮她的轮廓,灰色的百褶裙悠然自在地搭在他同色的裤子上,不分你我。 原来轿车已经停驻一会儿了。 “好啦,别撒娇了,快起来吧。”她笑着伸出手。 * 从池菊屋取完三大箱戏服,两人原路返回。 虽然校方在校园祭期间允许部分车辆入内,但也只开放了几条大路,除此之外依然不得通行,尽可能保障学生的安全。因此,这三大箱需要陆泉罗屿丰和司机三人一起搬去凯兰特会场。 会场内,在舞台正下方的第二排,石碧洲正架着相机,一边录像一边指导金枝琦她们排练。按照她的话,录像能方便事后检查当时没能发现的错误。 瞧着她们专心的模样,陆泉就没有出声打扰,抱着箱子沿侧边台阶往后台走。 后台的木梯边排着快要上场的成员,有的悄声念词,有的发着呆脑内预演,各忙各的。而梯子右边坐着的四名陌生脸孔很快引起陆泉的注意,正疑惑着,就看到他们纷纷向罗屿丰示好微笑,这才想起他们是罗屿丰社团的成员,特地过来帮忙摆设道具。排练的时间紧迫,结束了还要帮着收拾,好让下一个社团方便排练。 “我来,我来。”正在排队的杨兆几步过来,抬手就要接过陆泉手里的箱子。 “没事,我这个很轻的。”谢绝了他的帮助,陆泉的视线擦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