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到热水变凉,楚识琛出浴裹上睡袍,头发擦得半干,他拿起吹风机犹犹豫豫,打开対着脑袋晃了个来回,不习惯,遂作罢。 卧房的门窗都关着,安安静静正适合补觉,楚识琛却没上床,拿了支雪茄绕到桌后坐着。 刚要点燃,他抬手闻到精油留在皮肤上的残香,不忍让烟味破坏掉,熄了火,把雪茄搁在了桌面。 时钟嘀嗒,楚识琛望着床,暗自心悸。 在休息室补眠的时候,他听见了父亲的名字,沈作润。 一定是梦,也只可能是梦,但他害怕梦到沈作润。 父子永别的那个秋天,阴冷傲寒,沈作润确切的死亡时间被隐瞒,尸身关在公馆里,僵挺着,在安葬之前先等来了腐朽。 直至五日后,沈家才正式対外宣告。 这一切只有老管家清楚,连远渡重洋的母亲和妹妹都一无所知。 所以楚识琛害怕。 过去是他的决定,他的授意,如今他不敢轻易回想那一段,他这辈子都问心有愧。 倘若父亲入梦,他根本不知该如何以待。 早晨,项明章问他的时候,惧怯滔滔,隐藏在他伪装的平和之下,又不知会被看穿几分。 楚识琛应该心虚,可是想到项明章,他竟生出一点讨要慰藉的企图。 打开手机,楚识琛対着输入框发呆,删减数次,发了一条笨拙的问话:你忙完了吗? 棠茗居茶舍,西庭院露天雅间。 乌木桌上摆着六屉点心,一壶凤凰单枞,项明章正襟危坐,将一份精美的礼物推过去,说:“这几天多有麻烦打扰,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桌対面坐着那位老教授,鬓发斑白,目光矍铄,精神头不比年轻人差,说:“项先生客气,那些资料能用得上就好。” 项明章直白道:“有用,但是不够。” 老教授问:“项先生还想了解哪方面的?” 项明章说:“关于沈作润,还有被抹去信息的那个神秘角色。” 这些天,项明章反复搜索、求证,都找不到更多的信息,本来想放弃了,但昨晚楚识琛听见“沈作润”的反应着实异常,他总觉得二者存在什么关联。 老教授主要研究欧丽大街那块区域的纵向变迁,遗憾地说:“我这里対沈家和沈作润的信息掌握有限,恐怕爱莫能助。” 项明章问:“那我应该找谁?” 老教授建议道:“项先生可以去宁波看看,沈家当时是名门,如果有后人在,也许能找到一些遗迹。” 项明章说:“好,我会考虑的。” 半壶茶饮完,老教授先行告辞,项明章留坐庭院中,思索着接下来的安排。 宁波不算遥远,但文旅项目重见起色,胡秀山有可能答应见面,以大局为重,他暂时抽不开身。 从起疑到现在,项明章一直在自己调查,本能的,他不想让第三个人涉足楚识琛的秘密。 项明章一向不相信“直觉”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但这一次,直觉告诉他,他应该继续查,他的猜测不是胡思乱想。 茶水变冷,项明章端杯饮尽,决定让许辽替他跑一趟。 手机设置了静音,项明章掏出来看见楚识琛发的消息,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估计楚识琛早就休息了。 项明章回复:忙完了。 不料,楚识琛又发来:好。 项明章直接打过去,很快接通了:“好什么好,找我有事?” 楚识琛抱歉地说:“没有,我……无聊。” “不像你。”项明章有些奇怪,“在家么,忙了半宿怎么不睡觉?” 楚识琛说:“睡不着。” 项明章问:“所以睡不着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楚识琛回答:“是。” 桌上的点心一块未碰,项明章忽然有了胃口,夹起杏仁酥咬了满嘴甜渣,然后温柔地命令:“上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手机里一阵窸窣,楚识琛听话地照做了,项明章道:“我给你讲讲软件架构吧。” 庭院里翠竹流水,桌上凤凰单枞逸散余香,项明章就着茶点“讲课”,术语专业,措辞严谨,不到一刻钟,耳边没了动静。 楚识琛均匀的呼吸传来,项明章低笑,最后祝了句“好梦”。 彭昕那边使出了浑身解数,辗转联系到胡秀山的秘书室。 官方办事谨慎,胡秀山的秘书先代为沟通,经过四五次通话,又斟酌了两天,胡秀山终于答应项樾的约见。 并且,胡秀山提出要佘主任参与,三方一起聊聊。 这是个好兆头,佘主任是选型组的前技术组长,说明胡秀山明白项樾的目的,也愿意配合。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