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回来,皇帝便将人传去,他放心不下,所以想去将人接回来。 圣人不是肯体恤他人的性子,这一点宁王比谁都清楚。也知眼前这裴家子似还有所隐瞒,并未对自己讲明真实缘由,但他自不多问,闻言正想叫他带着那小画师回去歇息,忽然记起一事。 “昨日我带孙儿寻你拜师一事,话未说完便被打断。此刻趁着方便,我再替孙儿问一问,不知他可否入得司丞法眼?”宁王笑呵呵地问。 裴萧元昨日做拒绝的打算,没想今日发生这样的事。在他强闯深宫前,深知皇帝不好应付,怕自己一人不够,做了一手预备的打算,将宁王也赚去同行。 欠下一个人情,此刻宁王提及此事,叫他如何还能出言拒绝?颔首:“承宁王高看,愿将贵孙交我,我怎敢不应?往后必竭尽全力,但愿不叫宁王失望。” 宁王昨日其实看出来了,他不愿收徒,方才趁机再提,知他必不能拒,果然如愿,大笑:“那就如此说定!实不相瞒,小孙儿在家,早也听闻你的大名,极是仰慕,昨日还是他自己寻我说的,想拜裴司丞为师,学些骑射功夫。待我回去将这喜讯告诉他,择日领着来行拜师礼。今日也是不早,不敢再耽搁,你快带叶郎君回去歇罢!” 裴萧元转头望去。 她坐在水边的一块江石上,面向着远处夜空下皇宫的方向,若正出神眺望,身影望去,心事重重。 辞出,二人骑马归家。 照旧行至她住处的院门外,絮雨止步回身,向他道谢。 回来的路上,她的情绪显得很是低落,没说一句话,只到此刻,面上才露出了笑意。 “你的手怎么了?陛下召你入宫,所为何事?”他发问。 他早就留意到她手上新添的伤了,白天为宁王作方相,应当很是不便,幸好那画并不繁琐,很快完工。 出宫后,事情忙乱,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得到机会和她单独说话。 絮雨摇头:“无事,阿耶没对我如何,召我只是命我在西壁作画。是我自己入宫门时没看好路,在宫阶上摔了一下。等会儿我再上些药,养两天便好。” “我看一下。”他说道。 絮雨一顿,终于还是慢慢抬手,露腕在他眼前。 借着院门前照路的灯笼,他看了看。 伤腕渗血比昨日还要严重,连袖口都沾染了些血痕。 裴萧元携处置外伤的药箱转回,絮雨已入内洗手,卷好衣袖,坐在外屋等他。 就着案头那白瓷烛台的照明,他为她上了药,再用扎带仔细地分别包住她的两只伤腕。 处置毕,絮雨放下衣袖。 “也多谢你,今日入宫来接我。”她说道。 虽是他过虑,冒着开罪皇帝的风险强入宫面圣,但她如今的这位皇帝阿耶,确实不是个能叫人以平常心对待的普通之人。 “阿耶还盘问我许多事。” 她将经过说了一遍,包括她和宇文峙以及承平的关系。 “他后来虽不再问,但我知他并未彻底打消疑虑,说不定哪日想起来会再去盘查。西平世子那里,我明日便给他去一道信,若是陛下问及,请他暂再替我圆住。你伯父和承平王子——” “放心罢!交我。” 絮雨一笑:“劳烦你了。” 裴萧元此时已收好药箱,却没立刻退出,踌躇了一下,忽然问道:“你真的打定主意,不想此刻便认回你的阿耶吗?” 絮雨唇畔还带着的余笑也渐渐消失了,目光落在烛台上,没有回答。 在旁等待片刻,裴萧元道:“此为公主家事,我一外人,更是臣下,绝不是插手的意思。只是有件事,公主今日既然见到陛下的面了,便不好瞒着公主。” 絮雨抬眸望他。 “我听闻,陛下龙体欠安,公主今日应当也是亲眼所见。这便罢了,据说数月前起,陛下已拒服太医汤药,专用道仙们供奉的丹丸。我非医家,但伯父略通岐黄,从前曾听他谈过,丹药之属,性同虎狼,或能治一时之痛,但长此以往,恐怕……” 絮雨眼睫微微颤了一下。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