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与秋

第8节


山顶。

    唯一的缺点是没有扶手。

    吴虞的老家也依山傍水。幼时她心情憋闷,喜欢一个人跑山里,来回往复下来,山于她而言就有了另一层意象。她常在周末或假期上山,昼出夜返,跑累了就坐卧在大树下打盹,日光从枝叶间筛下来,将她身体淋得烘热。山就像个不会说话的老人,瘦骨嶙峋,可当她靠向他绿色的心脏,就能感受到脉搏和温存。

    不知多久,两人都有些累了,吴虞停下身,取出手机看时间,又塞回去。

    “水。”她伸出手。

    “几点了?”季时秋拧开瓶盖,将矿泉水递过去,自己也拿出一瓶来喝。

    “七点多。”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了近两小时山路。吴虞找了块半人高的石头坐下歇息,季时秋在她旁边探照环境。光线范围一下子缩小,更深露重,只照出缀满水珠的草杆。吴虞无所事事地四处望,视野里,一株没有叶子的树吸走了她注意力。树不知因何死去,兴许是人为损坏,亦或是没熬过酷暑。但它显得那么独特,光一晃而过时,发白的树枝就会像闪电一样撕裂夜色。

    吴虞打开手机闪光灯,从石块跳下来,想凑近细看。

    季时秋回头,就见女人已不在原位,魔怔一般朝着另一边走去。

    刚要叫她,她一声尖呼,人栽坐下去。

    草木急促窸动,季时秋急忙上前查看。

    “怎么了?”他将手电光投到她身上。

    女人狼狈地淹在荒草里,样子却无比镇定:“应该是踩到捕兽夹了。”

    季时秋蹲身查看,旋即瞪大眼。

    所幸只是绊倒,腿脚并没有被捕兽夹卡住,但伤势不算轻,鲜红的血液正顺着吴虞小腿蜿蜒而下,洇入鞋缝。

    汩冒的血流刺激着季时秋神经,以至于太阳穴都突跳发疼。

    “你乱跑什么!”

    憋了一路的疑虑和担忧也在此刻爆发,男生的质问劈头盖脸砸下,如兽吼,在静夜的深山格外清晰。

    吴虞稍稍吃惊地抬头看他。

    “是我自己想摔的吗?”她问。

    季时秋眼圈微红,喃声:“赶不上日出怎么办?”

    吴虞闻言,也来了脾气。

    她把手机丢到蓬松的草间,又横臂去指漫长的山道:“走,上去,别管我。”

    她说着话,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或示弱。

    季时秋深吸一口气,拾起手机,用衣摆擦了擦,复而蹲下身去,试图扶她肩膀:“能起来吗?”

    吴虞不答话,也不看他。

    季时秋将黑色手电咬在嘴里,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捞起。

    吴虞挣扎着,被抱坐到刚才的石块上。

    再垂眼,面前的男生已单膝跪地,借着手电光细细端详她受伤的位置。

    那里被枝杈划出个口子,血流不止。

    季时秋放下背包,抽一沓纸巾,用力压着:“疼么?”

    吴虞面无波澜:“不疼。”

    他重新开一瓶水,为她冲洗腿上的血迹。

    男生神情专注,指腹有茧,粗砺但小心地搓揉着她腿肚,很快,酥麻感漫遍全身,几乎能盖住痛意。

    吴虞痒得轻笑一声。

    季时秋撩眼看她,有些莫名。

    刮伤的创口有些深,他用用半包纸巾压了好久,血也没止住。季时秋左右看,又去包里翻找,末了抓两下头,上下打量吴虞,搁下空掉的矿泉水瓶。

    他双手拉住她裙摆,撕啦一下,用力扯下边缘一道白色布条来。

    吴虞一惊,但没吭声。

    季时秋把它当绷带,仔细熟稔地捆绕包扎好,又握住她腿,在没有受伤的部位找点按压,询问疼或不疼。

    吴虞均照实作答。

    接着,他又以同样的方式去检查她另一条腿。

    吴虞见他心无旁骛:“你在摸什么?”

    男生吐出两个听起来颇为专业的名词:“体格检查,触诊。”

    吴虞笑:“你是大夫啊?”

    季时秋没出声。

    刚要抬头再交代几句,他留意到自己蹭了血的衣袖,不由盯着上面猩红的斑痕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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