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似乎慢慢好起来,兄长也似乎慢慢成了记忆里最不敢回顾的一段,但好歹,是过去。 最苦的岁月,仿佛不见踪迹了。 要感激谢青,谢谢您。 沈香小心翼翼拉上了衣袖,挡住所有埋葬心中的凄惘心绪。她同谢青欢愉地笑,第一次献殷勤。 “您也吃。”她也给他剥了一颗荔枝,谄媚地讨好,意图“孝敬”他。 “多谢小香。”谢青同她一块儿吃宴,心情愉悦。 心道,今夜真是个好夜。 第13章 宴吃到一半,婢女在几丈远的廊庑处,垂眸禀告:“尊长,老夫人想请沈家郎君叙话一会儿。” 她离得这样远,眉眼低垂,根本不敢看谢青。 沈香隐约有个错觉,难道她在忌惮谢青吗?明明上峰待人那样温柔。 谢青微微蹙眉:“知道了,退下吧。” “是。”婢女行礼,匆忙离去。 沈香回过神,摸了摸鼻尖子:“是我失礼了,本该一来府上就先拜见老夫人。” 她只是看天色太晚,唯恐叨扰老人家休息。 “不是小香的错,若在往常,祖母早就寝了。”谢青望向祖母所在的寝院,半阖上眼,似是在思量什么。 见谢青难得容色微沉,沈香偷偷笑了下。 是沈香多虑了吗?谢青怎么看起来像是提防自家祖母呢? 她狐黠地问:“您像是不放心祖母……” “呵。”谢青不知何种缘故,忽然闷笑一声,“是小香太好欺了。” “嗯?”沈香睁大一双杏眼,似是在咂摸谢青话里意思。她哪处表现得很蠢笨吗?这样不稳重,所以上峰不信赖她能独当一面吗? 她会努力成熟稳重起来的,悄悄握拳。 谢青帮她折下捋上腕骨的窄袖,周身衣着打点整洁后,淡淡道:“你去吧。若祖母说了什么怪话,不必往心上走。” “好。” 沈香知谢青忧心忡忡,连带着她也有几分紧张。 谢老夫人这样和蔼可亲,她缘何要担忧呢?又不会吃人。 思虑间,沈香已经迈入山崎院的门槛。这是谢家独立辟的小院,离待客堂屋很远。院内有池苑青竹,奇花异草,风光旖旎。碧潭一侧,还建了个半山亭,可供乐伎班子来府上唱戏弹曲儿,极为闲适。 沈香小时候常来谢府做客,亭上唱堂会,她就躲在竹林里吃蜜煎匣子,别有意趣。谢老夫人知道她窝在那里,还时不时摸把胡桃仁儿给她,笑眯眯为她打掩护。 沈香其实是很喜欢谢家祖母的,只她如今成了沈衔香,再不能如女儿家一样在老人家膝前撒娇。 小娘子怅然叹气,人已入了寝屋。 谢老夫人还未就寝,不过见客的氅衣已褪,只着了居室的衣裳。屋里关了窗户,一身蓝地梅花如意纹锦绸袄裙,再外披了件芦穗灰长褙子就足够御寒了。 她是见自家孩子,装扮随性,全没把沈香当成外人。 “来,坐谢祖母边上,咱们说说话。”谢老夫人待沈香一贯亲昵,时不时自称是“祖母”,把她看成孙辈。 沈香很听话,随顺地坐到老辈人身侧,还极其周到地为老人家拿了个软枕垫腰。 “您差人来寻我,是出什么事了吗?”沈香隐隐忧虑。 谢老夫人面上俱是慈祥的笑,她拍了拍沈香的手,又为人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鬓发。 “你长这样大啦……”满是皱纹的眉眼一寸寸逡巡着她,仿佛要把沈香临摹进心里。 “时日过得很快。”沈香半点不怕她,只是她许久没同谢老夫人这样亲昵了,难免鼻腔发酸,唇齿吃了青梅一样,眉眼揉搓成一团,生涩发苦。 “祖母有没有同你说过,你们兄妹都是我在旁侧同坐婆一块儿接生的?”谢老夫人笑眯眯问出这句,惊了沈香一下。 沈香茫然摇摇头,她只知道,她的母亲在生下她和哥哥后,气血有损,没熬过月子就去世了。父亲爱重母亲,郁郁寡欢许久,也得了急疾,相继离了人世。 沈家与谢家一贯亲近,自小便常有来往。沈香以为两家乃熟识的世家,又是邻里,才得老人家偏爱几分,却没想到,族中关系比她想的还要亲密无间。 谢老夫人想起从前的事,怅然地道:“你母亲喜欢小娘子,总说自己福气好,哥儿衔来一个香香软软的姐儿,一下子儿女双全,再没有更欢喜的事。也是这般,她同夫婿定下了你们的名字。” 沈香才知悉,原来她和兄长的名字来历这样简单。她还当是什么“衔草结环”的报恩说法,看来父母亲也有很孩子心性的时刻,想起一出是一出。 烛光跃动下,沈香的眉眼也变得温柔。 她道:“那时劳烦您照顾了。”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