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堵住百姓的嘴在其他事上未必没有用, 但在这个非常敏感且要命的时刻, 继续封口反而像是坐实了这种传言。 事实上,传言传开的第一时间, 崔瑛身上的疑点就尽数坦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从崔瑛朝会状告永靖侯起,到传言蔓延开来,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急, 仿佛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推手。 白部统领雪醅立刻持采风使搜集到的证据, 上殿质疑崔瑛状告永靖侯一事背后恐有隐情,请求由鸾仪卫提审崔瑛。 桓悦当即准奏。 这时即使是热血冲动的年轻言官,与都察院总宪、左都御史邓诲都不再出声为崔瑛辩护了。 朝中没有傻子, 这个时候出头, 搞不好要被扣上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 于是一个个息声止言。 短短三日间形势逆转,崔瑛自己先沦为了阶下囚。他正住在北司的地界上,鸾仪卫连抓捕都不需要,直接把他弄到了讯问厅开始审讯。 “我什么也不知道。”崔瑛说。 无论鸾仪卫问什么问题,崔瑛都一概敷衍过去。问他为什么装作有妻有子,他说不愿成婚又不想被人追问;问他状告永靖侯的那封信从哪里来,他说有人放在他家门口;问他从何途径知道永靖侯倒卖粮草杀人灭口的罪行,他说为官者理当忧国忧民,这是他的分内职责…… “去他的忧国忧民!”前一轮审讯结束后,负责审讯的鸾仪卫忍不住破口大骂。 指挥使不信邪,要亲自来审。他的问询技巧和气势远胜于其他鸾仪卫,崔瑛对着上一个审讯的鸾仪卫能张口敷衍,到了指挥使面前却被他的气势压住,于是干脆一问三不知,所有问题统统回以‘我不知道’。 “不知道没关系。”指挥使道。 一边的亲信发现指挥使眼中闪烁着邪恶的光芒,兴奋地附首过来:“大人,拉去刑房动刑吧!” “不行。”指挥使轻飘飘地否决了亲信的提议,“崔御史是言官出身,众所周知,言官都是一心为国为民,大都刚正不阿、死不折腰,区区刑罚,也想撬开崔御史的嘴?” 他一挥手:“崔御史是文雅人,咱们也用文雅的法子伺候——送去静室,那里安静,想来崔御史必然能想明白。” 一旁的鸾仪卫鼓起掌来:“大人英明!” 指挥使瞪了他们一眼,鸾仪卫们忙不迭地跑了。 . 而在皇宫里,桓悦则面临着另一个难题。 崔瑛背后究竟是不是南齐,能从他的身后牵连出多少线索。这个问题对鸾仪卫、对都察院和云州学派、对朝臣都很重要,唯独对桓悦来说不重要。 崔瑛有问题,这是百分百板上钉钉了的,这一点朝臣们都心里有数。但是只朝臣们明白这个道理还不够,还需要百姓士子都明白这个道理。 民间已经有流言开始传播,永靖侯倒卖粮草杀人灭口、定国公包庇妻弟的谣言从一个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滋生再蔓延。而三人成虎,等这个谣言再传上两天,恐怕就是定国公与永靖侯叛国通敌了。 雪醅奏请提审崔瑛的第一时间,明湘就示意雪醅将崔瑛勾结敌国的消息尽快散播出去。只要在百姓心中崔瑛是个通敌叛国的奸邪小人,那么他对永靖侯的指控自然也是别有用心。 桓悦一边拿崔瑛通敌叛国稳定人心,一边亲手写了道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往镇远关。字字感人肺腑,直言定国公乃朝廷柱石定海神针,日前朝中出了御史状告永靖侯一事,纯属南齐探子阴谋作乱,此等小人之言朝中不会信服,要定国公不必担忧。 他还想为定国公太夫人加封,以彰显对定国公的信任,被明湘拦住。 “现在民间物议如沸,永靖侯的谣言还没被压下来,尤其是朔州,那里的百姓受乌戎侵扰之苦,民风剽悍,对此事反应最大,你现在大张旗鼓加赏定国公太夫人,朔州那里说不定会生乱。” 她的十指纤白修长,指间夹着一叠墨迹崭新的采风录。 各地采风使按月递交采风录回京,这份采风录明显不是上月的存货,应该是朔州采风使四百里加急连夜送回来的。 桓悦按住眉心。 明湘看着他,淡淡道:“现在朔州三司长官都是我们的人,对朔州的掌控理应极强,但朔州的消息却传的这么快,还激起了民间义愤,你怎么看?” 桓悦放下手,寒声道:“问题出在民间。”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