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涛和王贵都呆住了。 孙杰继续道:“当时办公室里还有好几个人,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看着孩子的爷爷,大家都愣住了。过了半天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问他:你刚才说的是把孩子角膜捐出去?而不是卖掉?” “孩子爷爷回答非常肯定:当然是捐啊!我们这几天在医院里,听说了一些事情……孩子小,跟着他父母也没享过什么福,反正人都要没了,就当做就给他修点儿来世的福分,投个好人家。” “我又问:这种事情是需要直系家属才能决定的。你们和孩子父亲商量好了吗?” “孩子爷爷说:已经商量过了。村里讲究全尸下葬,但角膜就是一丁点儿,不影响。这人来世上一次,总得给其他人留点儿好处。” “我赶紧给医务科那边打电话,这事儿还惊动了一位副院长。捐器官捐角膜的先例我们医院也不是没有,可像这样人还活着,虽然是病危,家属就决定把角膜捐出去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后来联系了中花(华)角膜库,他们告诉我们如何处理。” “孩子不行的那天,我通知孩子父亲来签字。那天我是真的哭了……那男的是个弱智,可他签字的时候谁也没有笑他,也没人说话。他字写的不好,但一笔一划的都很用力,很清楚。” “这事儿是我经办的,还有就是孩子的抢救和治疗一直都是我负责。那天我陪着他,他总是问我,角膜库那边的工作人员什么时候来……我一整天都觉得心里堵得慌,我第一次觉得没有把孩子抢救过来,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责。可是……我真的尽力了。” 说到这里,孙杰实在控制不住情绪。他摘下眼镜,从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擦着泪水。 良久,他缓缓地说:“那天,病房里的气氛很沉重……” 再次停顿了很久,孙杰感觉好多了,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护士长蔡佑萍:“那孩子走了以后,第二天,她跑到办公室冲着我嚷嚷,说是捐角膜的那个病人还欠了三千多块钱的治疗费没有结清,怎么我就让他们跑了?我说你不要急,按照我对那孩子父亲的理解,他应该不是恶意欠款,肯定会回来结清的。” 听他这么一说,蔡佑萍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你意思是说我冷血没人性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医院又不是善堂,搞了半天你高风亮节,我反倒是个恶人?孙医生,我也要吃饭的好不好,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医院有规定:哪个科室的住院费治疗费没有结清,就扣发当月奖金。” “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背后骂啊?你以为我有那么大的能力,拉着小张她们跟我一起?我们这不是故意闹事,是正常、合理的诉求。” “我知道那家人把孩子的角膜捐了。我知道他们是好人。可就算是这样,也得把治疗费结清了再走,我这样说有错吗?” 她转向虎平涛,语气强硬:“警官,您给评评理。” 虎平涛慢慢地搓着手,感觉有些犯难。 事情很简单,就是一个理念问题。站在蔡佑萍这位护士长的立场,的确没有做错。毕竟医院有规定,她的个人利益也的确为此受损。 孙杰说的也没错!他是主治医生,病人是他接诊的,具体情况他最清楚。 归根结底,这事儿就是一个“钱”字闹的。 如果病人家属,就是个食物中毒孩子的父亲把住院费和治疗费结清,没人会为了这种事情吵架。毕竟这里是医院,比起孙杰这个科室主任来说,蔡佑萍只是一个护士长。虽然资格老,但就科室里的工作及相关安排,她肯定不愿意得罪孙杰。 正如她所说:几百块的奖金很重要。在有些人看来,这只是一顿饭钱。但在有些人眼里,说不定就是一个月的菜钱。 思来想去,仔细权衡一番,虎平涛对孙杰诚恳地说:“孙医生,要不这事儿你们好好商量一下,还是内部解决吧!” 一听这话,蔡佑萍又叫了起来:“什么叫内部解决?听你的意思,合着是我无理取闹是吧?” “伱少说两句好不好?”虎平涛被她刺喇喇的声音吵得耳朵里直炸,很不高兴地说:“都说了病人家属应该不是恶意逃费,一大家子生活困难,就男人在外面打工赚钱,女人是个精神病患者,孩子又出了这种事情……我说,有点儿同情心好不好,别死抠着那点儿奖金。” 蔡佑萍一听,顿时柳眉倒竖,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死抠奖金了?你以为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告诉你,姑奶奶我献过血,科室里哪次搞义务活动我没捐过钱?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