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往事,萧青冥心里深埋的小疙瘩不知不觉浮上心头,他犹豫一下:“你那时……” “嗯?”喻行舟声音更轻了些,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萧青冥嘴唇动了动,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九年前,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连他特地写的诗都退回来,而且还态度恶劣,对他避之不及,继而信讯全无。 这件事如同一株没有根须的浮萍似的,一直藏在他心底的某个角落。 漫长的时光年复一年,一切往事都会随着时间淡去,本以为早已忘记不在意了,喻行舟偏又要来撩拨一下。 撩拨一下还不够,恨不得日日来撩拨他。 现在这株浮萍又飘荡上来,晃悠悠没个着落。 萧青冥终于转过脸,一双深邃的黑瞳把他瞧着,像是要把这个心思深沉诡谲的权臣剖开来,彻底看个通透。 这次回避目光的,却成了喻行舟。 他眼中似有无数话语想要倾诉,又一点点压抑下去,像是滴入笔洗里的墨迹,浊荡起波澜和旋涡,终究渐渐沉淀到眼底。 他嘴唇微翕,半晌,淡声道:“当年陛下因我二人猎场失踪之事大怒,家父于是上奏陛下,不许我再进宫伴读。” “我喻家先祖,是开国皇帝第一任丞相。到了家父喻正儒这一辈,昔年也是名享京城的当世大儒,他严厉又古板,无论任何事,都恪守道德礼教。” “喻家祖训,便是忠君体国,光耀门楣。家父一直想恢复先祖时的荣光,希望我成为喻家第三任丞相,对我的要求也极为严苛。” 他垂下眼帘:“当年,他斥责我心思浮躁,耽于玩乐,不肯用心读书,于是罚我闭门思过,专心学业,以备科举。” 萧青冥狐疑地盯着他:“只是这样?” 喻行舟淡淡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后来臣有幸高中,金榜题名,便想去看看京城外面的天地,风土,百姓和人情,于是陛下没有让我待在翰林院,而是外放到地方,任一介知县,慢慢熟悉基层政务。” “那时臣才知道,原来底层百姓的生活是如此困苦,身为父母官的责任是如此重大。” “从前是臣太年轻,太轻浮了,只看得见眼前一亩三分地。后来……” “家父去世,又经过许多年,许多事,才渐渐醒悟,当年他斥责我的话,何其正确。” 他的目光悠远地落在不知名的虚无中,恍然间笑了笑:“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往事罢了。” 萧青冥仍是将信将疑:“若只是如此,也没必要一封信都不寄回来吧。” 喻行舟无奈地道:“陛下那时已经是东宫太子,太子与朝臣私下结交是大忌,何况,臣不过区区一介知县,如何将信寄到都太子东宫去?” “是吗?”萧青冥摸了摸鼻翼,靠在椅背上斜眼瞅他,“你可别是在敷衍朕。” 困扰多年的疑惑终于得到了答案,萧青冥却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总觉得对方似乎还隐瞒着什么,话语有些不尽不实的。 喻行舟意有所指道:“敷衍的人难道不是陛下吗?为何这些年变化如此之大,陛下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不也瞒着臣?” 萧青冥收敛神色,目光淡淡道:“老师是在质问朕吗?” 喻行舟顿了顿,低头躬身:“臣不敢,臣只是……关心陛下。” 萧青冥脸色稍缓,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他的小秘密自然决计不能说,不过喻行舟的小秘密嘛……他还是很想知道的。 闲话扯了半天,萧青冥挑眉看他:“老师今日前来,应该不止是为了找朕拉家常吧?” 喻行舟将一叠奏折放上他的书案,道:“关于京州清田一事,臣想知道,陛下打算查到什么地步?” “哦?”萧青冥坐直身体,疏懒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莫非,背后牵连到了朝中大员?” 喻行舟意味深长地道:“京州,天子之所,权贵多如牛毛,事关土地这样的大事,怎会不牵扯朝中大员,而且,恐怕还不止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