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野眨了眨眼:“是,但我们一般不说得这么明白。” 方彧瘫进舒服的转椅里:“我已经全都销毁了,阁下。” 裴行野一愣。 方彧仍是一副平淡懒散的样子,倦眼微垂,没精打采,用手无意识地摸着胸口的扣子。 裴行野:“……销毁了?那里面难道没有陈阁下?” 方彧:“是,您可以去检查。有陈阁下。” “……那为什么要销毁?” 方彧冷静道:“留着也只会让奥托那些人党同伐异窝里斗,还不如没了好,大家都消停点。” 裴行野垂下眼睑,无奈地无声微笑起来:“……” 方彧:“阁下还有什么事吗?” 裴行野摇摇头,苦笑一声: “方,我一向觉得,权力应该由没有私心的人掌握。可我从小到大,见过许多大人先生,没人是无私的。有人享受物质,有人追求精神,他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把自己看得很重。但你……” 方彧假装没听见“但是”后面的内容,自顾自说: “这很正常。哲学王的存在是小概率事件,不具有可持续性。所以人们才不断调整制度,以期达到近似的公正。” 裴行野抿唇:“那……我们的制度怎么样?” 方彧无情道:“一颗苹果树,根子烂了,长不出叶子,于是在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彩灯,呵呵。” “……” 裴行野有一瞬间眼神扑朔,旋即沉声说:“方准将。” 方彧突然惊醒,意识到不该当着上司的面大放厥词。 如果谈话被传出去,裴行野也要遭殃。 “……属下造次。” 裴行野严肃地申明立场:“谢氏与杜邦再造共和,到现在才多少年?根子烂了……何至于此啊。” 方彧:“……是。” 裴行野环顾四周,不经意般放轻了声音: “不过,我倒也不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论调了。我认识一个人,和你所见略同。” 方彧悄悄抬起头。 裴行野转头望向舷窗外——那里是奥托的方向。 “安达涧山也这样说过。” 方彧:“……” ** 执牛耳者的后辈中,总容易出那么一两个不肖子孙。 明明是既得利益者,却总想着重开。 安达涧山有这种想法其实不难理解——当年一门心思推翻帝政的谢诠,不也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大贵族吗? 方彧在路上走着,默默思索。 卢守蹊和欧拉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着走来,停下来打招呼:“方!” 方彧吓了一跳:“啊,二位阁下……” 卢守蹊一巴掌拍在方彧肩膀上: “小方同志,太客气了,都是同事而已——那个,我知道咱们刚刚共事,会有点冒昧,但是,那个,今晚来我家做客怎么样?”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方彧大受惊吓:“啊,这——” 欧拉:“别担心,这位提督已经英年早婚了。主要是他的夫人和千金非要见你——老卢,你不打起警惕吗?我感觉尊夫人准是爱上方准将了。” “什么?”卢守蹊挠头,“本提督英俊威武、年轻有为……” “方准将更年轻有为,还有尊夫人最喜欢的、宇宙一样的黑眼睛呢!” 卢守蹊更用力地抓头发: “我也有黑眼睛,呃——再说了,埃莉诺说过,她是觉得对软软很有教育意义!” 方彧:“……” “怎么样?”卢守蹊殷切地看着她。 方彧明白黎明塔高层中那种微妙的规矩。什么事一旦是“夫人”提出的,那对方往往就不好拒绝了。 卢守蹊和欧拉虽然一唱一和,说得非常轻松愉快,但仍遵循着那种无言的规则。 方彧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