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看着方彧: “您想啊,他的官职比我高,后台更是硬得像部队里的馒头。我在他面前,只有趴在地上提鞋的份儿——您先来见我,不去拜访他,岂不是尊卑颠倒……这这这,太不尊重!” 方彧一愣:“不……尊重?” 总领紧张道:“你仗着一点功劳就就就——就轻蔑他,他心里会怎么想?这叫做矜功自伐啊,是大忌,大忌!裴提督是这廷巴克图的霸王,不,他是整个边区的一字并肩王——就算您是功臣,又救了安少将的女儿,安少将毕竟手里没兵——裴提督不待见您,谁敢待见您?裴提督给你穿小鞋,谁敢给你合脚的鞋穿?” 方彧又一愣:“我……轻蔑他?” 她迷惑地挠了挠后脑。 其实,她来见总领,也是因为不得不从这里拿材料。 ——如果没有公务交集的话,她觉得自己肯定谁也不会见。 没想到若不去见一面,就会令长官们感到自己受了轻视,长官自感受了轻视,就会给她穿小鞋,穿了小鞋,她就会前途暗淡无光,甚至被当做炮灰送命—— 严重,后果太严重了。 总领点着头:“您还太年轻了,不了解这些也是难免,唉……今天幸亏您是遇见了我,如果遇上一个黑心嫉妒的家伙,早就跑到提督面前下眼药了啊!” 方彧不知说点什么是好,憋了半天: “……谢谢。” ** 方彧走出特别战斗研究小组的大门,伸了个懒腰。 克里斯托弗:“您要现在去见裴提督吗?” 方彧叹口气:“算了吧,都已经是晚了一步咯,干脆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吧。反正明天就出发了。” 克里斯托弗温和地说:“嗯,随您喜欢。” 方彧回到旅馆,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就抄着兜溜达出门去觅食,填饱她刚刚没填饱的肚子—— 廷巴克图是边境要塞,这几年战争频仍,故格外萧索了。方彧转了一圈,也只找到一家卖意面的快捷连锁餐吧。 餐吧门庭冷落,只有一个瘦老头扛着高高一整箱预制面,正吭哧吭哧往下一步一挪。 方彧停住脚让路。 老头看了她一眼,没吭声,继续扛着箱子往下走。 突然,几个尉官从餐馆里吵吵嚷嚷闯了出来,和老头正撞了个满怀。 老头一个趔趄,肩上的箱子哗啦啦跌落满地,砸中了一个人的肩胛骨。 那人跳起来,揉着肩膀:“死鬼,不长眼啊!” 老头慌手慌脚去捡箱子:“对不起,对不起……” 饭店的经理闻声赶了出来,见了情状,一脸事不关己:“面都被你摔坏了,扣钱的啊。” 老头点头哈腰:“是,是……” 尉官大为不满,挥舞手臂:“哎哎,你这滑头,你们撞得老子肩膀都断了,光扣钱有什么用,赔钱!” 经理指着尉官:“喂,少尉先生,你不要蛮不讲理——看你这胳膊抡得跟大风车一样,哪里坏掉了嘛。” 方彧:“……” 她默默走上前,抬起箱子的一端。 老头:“你——” 方彧举起手指,竖在唇边:“嘘,他们要吵起来了。” 老头悄悄抬起箱子的另一端:“……得往下走,在地下。” 方彧和老头抬着箱子走到地下室。四壁漆黑,潮气很重,弥漫着一股厕所味。 两人把预制面的箱子往仓库里一扔,老头便几近仓皇般离开仓库,带着方彧回了自己的寝室。 老头扯了扯衣襟,缩手缩脚地看着方彧:“谢谢啊。” 方彧看了看四张联排的上下铺:“一共住了八个人吗?” 老头点点头,又解释说:“我不能在仓库里待太久,时间超过十五秒,就会被怀疑是要偷东西,会报警的。” 方彧想了想:“廷巴克图的生意……不大好吧?” 老头摸出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皮烟卷,咬进嘴里:“不好,不好,十天才进一次货——好不好的和老子有啥关系,我是吃死工资的。” “您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我跟我儿子来的。” “他也是军人吗?” “军人?开什么玩笑!咱没有量子兽,非我族类,和对个儿倒是一家,怎么和你们吃得到一个碗里去。”老头顿了顿,摩挲着胸口的地球挂坠,“不过——傻丫头,你这么呆头呆脑的,居然看不出……我儿子他早就……” 方彧见老头孤身一人,愣了一愣:“您儿子牺牲了?” 老头咧嘴一笑:“牺牲?狗屁!翘辫子啦。老子也没钱回家,得,成滞留人口啦。我有时候琢磨,什么时候叛乱军一炮轰过来,统统都炸死了,那老子才算赚。” 方彧垂下眼睑。老头子的地球挂坠晃着眼。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