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应该只看到她的半张脸,宇文嘉却觉得那目光是昂贵的微凉的丝线,织就一张细密的网笼住她全身。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迅速铺开矛盾的想象。柔软的目光的网从四面包裹过来,妥帖安稳如情人的怀抱,她看不见这网的另一面——隐约有危险气息从丝线罅隙中渗出来,那气息嗅起来是几乎可称作“甜蜜”的味道。 这些古怪的念头在宇文嘉脑中一掠而过,后视镜中陈睨已经凝神看回前面的方向。她很快想起要回答他的问题:“没带伞呢。” 这是职场社交。 冷静,要冷静。 宇文嘉索性转头看窗外,高大繁盛的梧桐,行色匆匆的路人,宛如漂浮在城市半空的霓虹,广阔无边的夜晚的世界。 “我有多的伞,你先拿去。”陈睨在等红灯的间隙回过头,示意她车门置物槽的位置。 于是就看到宇文嘉贴在车窗上正朝外看,乌黑的长发衬着雪色的脸,光影流转间看不出表情,像个橱窗里的瓷娃娃,被橱窗外的灯牌镀了层莹润的光。 一瞥之下他也看不清她的五官,但那张面孔仍流露出一种极淡漠和脆弱的美丽。 陈睨忽的想起电视台那群同事对她的评价,洋洋洒洒却也浅薄得很——说来说去不过一个“美”字。 他知道,宇文嘉远比那些臆想孵化出的描述有意思。 比如此刻,她努力笑得很真诚,往前凑近向他道谢:“多谢你啊,其实我跑进楼里也很快的……还有下午也没来得及谢谢你买的披肩,钱我转给你吧。” 陈睨淡淡一哂:“不用。” 宇文嘉又不知道该怎么回了。陈睨的西装从布料版型到裁剪做工都极为考究,一身行头的市价不会低于五位数。他当然可以不在意一条披肩的钱,但这不意味着她就能心安理得收下。 觉察到她的沉默,陈睨斟酌片刻,再开口的语气温和许多:“没关系的,临时请小洁去找的,还好和你的裙子不太冲突。现在下雨降温,下车也正好披着保暖。” 顿了顿,她听他似乎又在笑:“再说,这也是我们周年庆录制第一次邀请到女嘉宾,工作人员有些疏忽,你别太放心上。” 宇文嘉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想起小洁说“陈老师他一向是这么周到的”,她想谢谢他他好意,他倒替别人补救起来了。真是好心人。 她又想了想:“那我回个小礼物给你吧,要不多不好意思啊……你平时穿西装多吗?” 陈睨说:“我的主业是在电视台做主持人,就在世纪商业园里的B幢19楼。” 就在你家对面。 宇文嘉根本没注意过B幢在哪,只是莫名听出一丝淡淡的嗔怪,连忙积极表态:“我知道我知道,其实录制前我专门去百度过你们的资料……” 她确信自己又一次听见陈睨轻笑出声,他并着手指敲了敲方向盘:“那你都看到什么了?” 挺多的。陈睨,男,汉族,32岁,着名主持人,配音导演,配音演员,歌手,入行七年,作品多得她十个手指数不清…… 宇文嘉把思绪拉回来,径直绕过他调侃似的提问:“所以录节目要经常穿正装吧,我知道了。” 陈睨也不纠结,顺着她点点头:“正式一点的出镜基本都是要穿的,除了跑外景的时候。” 宇文嘉很快想到合适的回礼,心情舒坦地拍了拍椅背:“我到了,路边下就好。” 陈睨看了看雨势,黑色越野在夜幕下缓缓停靠在路边。宇文嘉拎着裙摆跳下车,撑开伞对他挥手:“谢谢你啊。” 陈睨也挥挥手,目送她背影消失在雨帘中,若有所思地摸摸鼻子。带着湿润雨水味道的空气随风涌入,他闻到其中似有似无的甜香,掺和一缕柔和的辣。 她的洗发水是生姜可乐味。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