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觉得,为平息民间议论,先将柳泽远从扬州同知任上免去才可。” 内阁之中,张四维试探道。 张四维对扬州府中发生何事心知肚明,他之所以能重返朝堂,便是借了与武清伯李伟是老乡的一层关联,如今扬州盐商中大半并非本地商人,而是徽商与晋商,晋商的后台有武清伯李伟,张四维入阁以后自然也成为了晋商势力的代言人。 张四维原先攀附高拱,高拱回家后他遭言官弹劾,无颜再跻身侍班之职,便返乡回家,但眼下未满一年,张四维便返回朝堂,且在张居正的支持下顺利入阁,任三辅。 他和 柳贺关系不算融洽,又心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要想办法将柳贺压一压。 不过此时张四维在内阁中根基不稳,一切都只听张居正安排,若是张居正愿意保柳贺,张四维自然不会令他不快。 张四维也觉得张居正与柳贺这对座师门生关系有些微妙,京中皆传柳贺因得罪张居正被排挤出京,但张四维觉得,若是真被排挤,云贵二布政司完全可以让柳贺大展宏图,当年王阳明去了贵州,杨升庵去了云南,但柳贺却同吴桂芳一道去了南直隶治水。 谁人不知吴桂芳是张居正的支持者? 治河乃是大计,张居正何必派一个自己看不爽的人过去? 果然,张居正目视着吕调阳:“和卿如何看?” 吕调阳道:“元辅,一家之言未免武断,不如听吴子实与柳泽远是如何说的。” 张四维只能暂时作罢。 无论如何,吕调阳毕竟也是柳贺会试时的小座师,对座师而言,门生虽能用过就扔,但柳贺毕竟连中三元又简在帝心,与他相关的事务,吕调阳言辞之间也颇为谨慎。 更重要的是,他同样摸不清张居正的想法。 “那倒也好。” 内阁议事这一日晚,柳贺的自辩书竟已经快马抵达京中,同时抵达的也有吴桂芳的奏折。 吴桂芳在奏疏中称,柳贺在徐、淮、扬、泰四府治水时兢兢业业,事必躬亲,各地堤坝俱是他亲自勘核,可以说是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臣实不知柳泽远为何遭劾,治河之计乃民生大事,去岁淮河疏浚以来,大运河上漕船、盐船往来不断,若因疏浚之故使船只行程放缓,耗费不过一日一夜,因河水疏通,漕船抵京之日比往日更早,何来耽误盐运之说?” 吴桂芳将盐运司衙门狠参了一通,大意是盐运司衙门之富庶朝野上下皆知,盐运司衙门运两淮之盐,却从不参与河槽的治理,漕督衙门不求盐运司衙门鼎力协助,但为何盐运司衙门偏偏他们治河时放冷箭? 吴桂芳表示,因盐运司衙门这道奏折,他几日未曾睡好。 “盐船若因漕事被耽误,盐运司衙门与漕督衙门同在扬州城中,漕船与漕运总兵皆在淮安,盐运使为何不来相商?” 之后,吴桂芳的奏疏与柳贺的自辩书中均提到,所谓的张扬跋扈是为何。 张居正读完两人奏疏后,便吩咐手下:“去请大司徒及大司寇。” 过了一会儿,户部尚书王国光和刑部尚书王崇古到了。 张居正便将吴桂芳及柳贺二人的奏疏递了过去:“近日对柳泽远的弹劾,二位想必有所耳闻吧?” “盐运司衙门及扬州知府说得头头是道,六科也是弹劾不断,可事实竟是如此。”张居正道,“治河之事原本阻力就不小,然而有些官员不愿为治河出一份力也就罢了,竟连栽赃陷害、颠倒黑白的伎俩都用上了。” 王国光和王崇古读着两人的奏疏,相比言官们毫无细节的弹劾,柳贺的自辩书中却将何日何时遇见所谓“寒了心的士绅”的事实一一澄清,他在自辩书中称,“臣手臂伤不重,腿只疼了几日,小女却啼哭不止,夜间偶有惊醒……” 他又说,第二日命人前去江都县衙问询,却被告知昨日被抓之人已被释放。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