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上热闹非凡,一个纤瘦的胡汉混血女子抱着琵琶,一脸好奇地看向她,而在她对面,李凭云正靠在一个丰腴胡姬的怀里,在他的手边,倒着一个酒瓶。 他阖着眼,面容虽沧桑疲惫,却并不落魄,反倒有种超然世外的自在之感。 嗯,不愧是李凭云。 “李大人,我能进去么?” “不能。” 赵鸢:“...” 她恭敬地向后退去一步,弯腰行礼,“李大人,玉门关起了战事,安都侯独自抗战,只怕寡不敌众,边关兴亡,匹夫有责,请李大人想办法搬取援兵。” 李凭云缓缓睁开眼,突如其来的光明刺痛了他的目光,他眨了眨眼,烛光在他眼中摇曳。 他的形容是那般落魄,目光却又如此光明。 李凭云双眼适应了光明,他望向赵鸢,“公文抄完了么?” “抄完了。” 饶是李凭云,也有些吃惊,那些公文,换作寻常人来抄,少说也得抄个三两天。 他遥遥看到赵鸢袖上的一抹墨迹,又见她抱拳的右手,指节变形,便知道她没有说谎。 “赵大人,救你未婚夫,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本官无关。” “李大人,眼下不是我要救自己的未婚夫,而是士人赵鸢想要支援安都侯。” “巧了,士人李凭云不想支援安都侯。” 李凭云声音又平又淡,赵鸢心中生疑——或许这人只是与三年前的李凭云同名同姓吧... 赵鸢的人生都泡在书堆里,刚刚入世,还来不及长出花花肠子,她耿直问道:“李大人,您是不是在为难下官?” 被李凭云靠着的胡女咯咯笑了起来,“李大人,您上哪里寻了这么有意思的宝贝?” 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听胡女夸自己有意思,赵鸢对她好感倍增。 “这位是衙门里新来的主簿,本官与她是清清白白的同僚关系,你们不要传出去坏了本官名节。” 几个胡女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李大人,您几时这么在乎名节了?” 重点不是他的名节!赵鸢咳了咳,试图把话题拉回自己这边,显然没人理她。 “李大人,这是不是闹着玩的。两国交界,关乎这我大邺天威,北凉人劫掠玉门关,践踏我大邺百姓尊严,身为百姓父母官,不能坐视不理。” 刚刚给赵鸢开门的胡女恰有北凉血统,她变了脸色,“哪来的贱人,在此挑拨两国关系?” 她冲脾气地关上门。 赵鸢吃了一嘴闭门羹,站在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事,是...是有人说她...贱人? 当她气不打一处来的时候,屋门再次被拉开。 此次开门的不是别人,而是李凭云。 “你进来。” 赵鸢此时已经长了心眼了,她唯恐李凭云或是胡女为难自己,借口道:“李大人,这是您的寝房,我进去了,怕坏您名节。” “那有劳赵大人留在此处。” 赵鸢不知李凭云的意思,只好停在原处,见他转身回屋,随即拎着一坛酒过来。 “官场向来是酒桌论英雄,若赵大人能喝赢我,我就替你想法子。” 赵鸢见那沉甸甸的酒瓶,难免心生退缩之意。 她不算傻,不会不知道李凭云是在故意为难她,这酒摆在这,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赵鸢努力寻找借口,但此刻脑子浑浑噩噩,真是想不出来半点借口。 今日在马车上,她被李凭云稀里糊涂灌了半坛子酒,其实也不过如此。 屋中抱琴的胡女拨了一记琵琶弦,声势豪放。赵鸢被这记琵琶蛊惑,被掩埋在礼教之下的自由品格蠢蠢欲动。 “李大人,说话算话。” 她夺去李凭云手中托举的酒坛,扒开塞子,双手举起朝口中灌入。 李凭云身后的胡女看楞了,“乖乖哟,酒不是这么喝的,李大人,你劝一下她吧,小心给喝死了。” 胡女生性豪爽,也欣赏同样豪爽之人。见赵鸢如此爽快,琵琶女拨弦的力度加强,琴音愈发振奋。 赵鸢一下灌了大半坛子酒,“李大人,该你了。” 她唇上沾着酒液,晶晶亮亮。李凭云睇了一眼,单手接过酒坛。 “暴殄天物。”李凭云道。 他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椅子上,将酒倒入酒樽,慢慢喝了起来。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