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清随香,香气清冷,那股冷意也散在风里。 裴昙说:“人们说我未来的夫婿是个好人,可我不认识他,心里不安。” 奉玄说:“不认识……也能成亲吗?” 不认识当然也能成亲。就在过去的一年里,裴昙渐渐意识到,她的兄弟可以做自己,而她好像必须先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母亲,然后才能是自己,这让她无端地感到恐惧——在女儿、妻子、母亲等等身份的约束与规训下,她还会是原来那个自己吗。 裴昙对奉玄说:“是我忘了。你长在山上,当然不知道很多俗事。世间就是这样,有很多夫妻成亲前互不认识,我们不必是自己,只是一个顶着家族姓氏的傀儡,两相结合……为的是要保住尊贵的姓氏。人不尊贵,人因姓氏才尊贵,没了姓氏,什么都不是。男人还好,一直有自己的姓氏,可我是个女人,我成婚前是裴家的女儿,成婚后就成了别人家的夫人,没人记得我到底叫什么。” 奉玄说:“善信,我已入道,没有姓氏了,我和师父、师姑关系很好。你不必……太过失落。”他说着说着,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裴昙,因为他发现裴昙说得没错,女人很少留下名字,他母亲和第五内相是手握权力的女人、让男人敬佩和害怕的女人,所以她们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而奉玄想起了到夫人,他在鹿施郡郡城住了很久,其实他不知道到思颜的夫人究竟姓什么,她自己的身份被丈夫的身份掩盖住了。 裴昙说:“其实我羡慕你呢,我也想像你和你师姐那样,直接扔了自己的姓氏。所谓家族之累,有时……太累了。”她问奉玄:“小道长知道成亲之后要做什么吗?” 奉玄说:“嗯……相敬如宾。” 裴昙又笑了,“奉玄,我真是愿意和你说话。”她说:“成亲之后,自然是要生子了。我不想。我不想年纪轻轻就当了别人的母亲,被困在家宅里。我很感谢你师姑和师姐,去为我表妹看病。我表妹体弱,但是出身名门,年纪轻轻已经许人……夫家想要儿子,她没办法生育,不知为此受了多少委屈,身体更不好了。她才十九岁。” 奉玄说:“生育的确不是小事。善信……必须成亲么?” 生育不是小事,奉玄知道女子生育不易,因为奉玄的阿翁知道女子生育不易,他的阿翁常给他讲他母亲怀孕时的不容易之处,要他体恤母亲。 奉玄的阿翁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生育可怕的,他一开始只是觉得生育辛苦,然而他的妻子在生小女儿时险些丧命,这让他知道了生育的可怕之处:那时,他看见血水一盆一盆从殿中端出来,突然就觉得害怕了,他感觉到妻子真的可能在下一刻就离开自己——他是帝王子孙,可是他对死亡束手无策——他害怕自己留不住枕边的妻子。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