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她没理解错,谢洵是要与谢家决裂。 亦或是, 打算与谢家决裂。 百年?的世家,高风亮节,是寻常百姓提起要羡慕的对象,其底蕴深厚可与皇朝比肩。 这样优渥的家族, 在谢洵眼里是囚笼。 他宁愿效力元氏皇族。 元妤仪的太阳穴隐隐发胀,原以为只是因为利益关系绑来的驸马, 现在真的成了自己身边的人, 这本该是一个完美的结果。 可她为何觉得伤心? 他都?经历过什?么,才会这样心如死灰。 谢衡璋的投诚, 她要接受么? 这于谢洵是一场豪赌, 对靖阳公?主来说?也是一样, 她若答不介意, 那么日?后?两人就算婚姻破裂,也会因着今日?的利益牵扯在一起?。 就算不是夫妻, 他们照样藕断丝连。 到那时?, 再后?悔也甩不开。 谢洵看?着沉默的少女, 平生第一次这样紧张, 整个胃像是被人捏紧, 泛起?痉挛的痛苦。 他离开侯府,终于有了少见?的自由,这些天早出晚归, 多番查探陆家旧案, 沉浸在各种旧案宗里,十几日?没好好吃饭休息, 饶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这样的糟践。 面色越来越白,斜阳半倚,直直地笼住他的半个身子,眼睛半眯起?来,交杂的痛苦蔓延至四肢百骸。 紧绷的精神?状态终于在此刻迸裂。 谢洵隐约看?见?元妤仪说?了些什?么,他的五感极其敏锐,今日?耳朵却似塞了一团棉花,只能?听到嗡嗡的细碎声音。 疲倦和连日?的压力一同涌上来,谢洵竭力保持清醒,意识却不受控制地渐渐涣散。 他看?见?靖阳公?主一脸焦急地靠近,又朝着身后?的宫人吩咐着什?么。 终于听见?了,她沉声道:“去?叫太医!” 谢洵勾了勾手指,正撞到元妤仪握过来的手,他嘴唇翕动,想说?没必要去?喊太医,他只是有些累,歇一歇就没事了。 可是他的眼皮却越来越沉重,那股痉挛的疼痛从胃传到肠道,向上蔓延至浑身,让人只想呕吐。 谢洵闭上眼前?,忽然想起?多年?前?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就在三年?前?的那个秋日?,他一个人守着母亲的灵棺,每日?只有前?院送来的素食。 那是什?么素食?已经馊了的白菜,和稀的根本看?不见?米粒的粥。 谢洵一开始没有吃,可是每一顿都?是一模一样的饭食,他不吃,来送饭的婆子会把那些饭收走,当着他的面骂骂咧咧地喂狗。 后?来谢洵变了主意,他吃,无论是馊掉的生菜,还是夹生的饭,他通通吃掉,一口不剩。 杂使婆子们围在一起?,站在灵堂外指指点点,话里话外都?是嫌弃。 “真是下贱,这东西也吃!” “就是,喂狗都?不吃的东西。” “哪里有候府正经主子的模样,恶心。” …… 谢洵不理睬,他得吃饱,倘若他的身体垮了,没人会为母亲守灵。 就在第七日?,母亲出丧的最后?一夜,他倒在了灵堂,胃中痉挛,口吐白沫。 他昏了整整三日?,因此没能?为母亲送葬。 整个人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形容枯槁,干枯如木柴,从此再提不起?半分胃口。 没想到今日?旧景重复,他倒在了靖阳公?主面前?,她要把他送到哪儿 谢洵想,大概是宣宁侯府。 他野心勃勃,大逆不道,可与野心不匹配的是他看?起?来如此不堪重负的能?力。 一个庶子,只比寒门略好一点。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又怎会因他这样低贱的人垂眸?何必冒险留他在身边。 谢洵再也忍不住,沉沉地闭上了眼,送回去?,想必又是一顿毒打吧。 这么想,公?主待他要好上许多。 只可惜,他大概无缘留在公?主府。 只能?继续苟延残喘地活着。 但没关系,谢洵想,只要完成了母亲的遗愿,他就自由了,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死去?。 不必活得这般辛苦。 …… 瑶华宫内殿拉起?屏风,一众宫人守在外殿,宽大的拔步床上躺着个青年?。 一张脸毫无血色,眉头紧皱,分明极其痛苦,睡相?却很乖巧,只咬紧了唇,连丝毫嘤咛都?没有。 太医给他搭完脉,走到外殿,恭恭敬敬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