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乱得像一团打结的毛线,想拨电话,又不知道应该打给哪个号码。 下一刻,她看见在升起晨光里出现的人影。 坡道很长,两侧都是铅灰色的楼宇和杂乱无章的电线杆,路上孤零零立着一块公交站牌。他也是独自一人,稀薄的日光在发上轻跃,又在脚边拉出长长的倒影。 大衣的下摆发皱垂下,很罕见的狼狈的模样,可是眼睛仍是漆黑而亮的。 穿透清晨的蒙蒙薄雾,穿透长达一个冬季的大雪,穿透夏天的绿荫。 望过来。 这一刻没有风,可是心里的确有风在呼啸。 “喂!”夏棠扯下耳机线,差点要跳起来,瞪着他,语气急匆匆地发冲,“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下雪吗?不知道很容易出车祸吗?” “我知道。” 他说,爬上坡道,并不是从容不迫的样子,带着二十个钟头透支的体力和车祸,目光始终看着她,那是见到了很难得见上一面的人,所以一瞬不瞬地,要将每一秒都印下对方的模样。 “但是如果现在不来,就见不到你了。” 没有那么久,没有那么多以后。 在此时此刻,他只剩下今天。 这是条不能拐弯的单行道,薛扬的车在前面放下他,再也不能上来,于是他一个人爬上坡,见到她还在。 “见不到又能怎么样。”夏棠怒气冲冲地朝他喊道,从胸腔心脏到喉咙都是一片灼热,“你是才三岁吗,还那么任性。” “是啊,我就是那么任性,你到今天,才知道吗?”他拖着脚步走上坡道,漆黑的眼睛笔直望来,惨兮兮地笑,“任性到觉得,即使现在也仍然想来问你。” “想问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只要有一点就足够。 只要有一点,他就能抛下其余一切,就能无所顾虑、用尽全力地保护她。 公交车从他身后驶来,轰隆的行驶声模糊他的声音。车停在夏棠身边,折迭门打开,售票员从里面探出头来问她,到底还上不上车。 夏棠在手里抓紧皱巴巴的车票,抿紧了嘴唇,连肩膀都是紧的。 从没有一次,有过那么像是要哭出来,却又逞强的脸。 可是她仍然只是侧过身,踏上公交车,把箱子也费力地拽上去,售票员帮忙扶了一把,然后招呼着关上车门。 班车摇摇晃晃往前,驶过站牌。 没有等他抵达。 肺叶一张一合,吸进粘稠冰冷的空气,凉彻肺腑。双腿仍然在往前,走上坡顶,走过站牌前。 徒劳追逐。 那或许就是最后。 那或许就是最后剩下的一切。 纸戒指,萤火虫,圣诞夜的字条,钱包里皱巴巴的钞票,她踮起脚尖的吻。 一切都,到此为止。 公交车忽然又在路上停下。 车门打开,一只行李箱从里面被推出来,砰地倒在地上,溅起尘土飞扬。 夏棠也从车上跳下来,也一样满是尘土的,和箱子站在一起,脸绷得紧紧的,瞪着他,凶神恶煞地大声说:“喂,你知不知道都怪你,早班车就只有这一趟,把这个箱子扛上扛下也很不容易——” 所以要来,也挑了一个最不好的时候。 她又要赶不上车,又要想办法跟父母解释,又要浪费一张车票。 又做了一个,大错特错的决定。 明明是那么麻烦的人。 明明是那么任性的人。 明明是早就用脚尖划下界限,提醒着自己绝对不要跨过去接近的人。 可是心脏却在胸腔里,泛着酸楚的水跳动个不停。 哪怕是满身的麻烦。 天色亮起,公交车继续向前开走,耳机里的歌声仍然在响。 ——一切都在流转,她的面孔映在男生的眼睛里。 她最终还是越过去了。 越过了那道,咫尺之水。 【“整个宇宙都会合力为你助力”来自于巴西作家保罗·柯艾略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 《I?Went?To?Your?Wedding》是美国女歌手Patti?Page,歌手本人实际已经于2013年去世 本章配乐《Running?Up?That?Hill》】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