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自皇帝登基那日起京中便全面戒严,酉正家家紧闭门户,半步不出。 因而也无人察觉那刻意被压低了的行军脚步之声。 “孤为此事不解,纵京中百姓受那小子蒙蔽,可他们又能做得到什么?何须如此掩人耳目?”酒壶倾倒,醇香的酒液将刀锋冲刷得干净,雪亮的刀身映出纪王狞笑着的脸。 太傅猛地擦了一把额前的汗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憋在心里怎么也说不出,何况太上皇在位时苛捐杂税,引得万民激愤。相较而言,百姓会选择谁实在一目了然。 若非是皇帝有意削他的权,舍多又与纪王难舍难分,他也不会走了这条路。 木炭在火盆中发出筚拨之声,纪王轻弹一下刀身,蜂鸣阵阵:“太傅在畏惧什么?镇南将军一走,京中兵力已是一盘散沙。送到舍多身边的药,也派上了作用,六弟连日来未能上朝,虽对外称是偶感风寒,可个中内情,你我岂能不知?” “……老臣明白。”太傅长叹一声,知晓再不能回头,一揖至底,“老臣不求别的,但盼纪王能信守诺言,待舍多好。” “哈!”纪王在火光中轻笑,半边脸上投下了枝叶的影子,“舍多与我深情厚谊,又是此次的大功臣,孤怎会不待她好呢?” 他洋洋自得的脸上尽是稳操胜券的笑意,太傅在心中叹息,果真是比不得皇帝。 纪王似乎也看出了他一瞬的挣扎,登时拉下脸来,将刀往地下一掷,掀帘而出。 “殿下,先太子那位血脉未按原定时辰送消息过来。”近侍疾步跟上来道。 纪王轻拧了一下眉,很快又舒展开:“由她去,反正孤也不需要她了。” 红底的“纪”字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梦寐已久的金銮殿近在眼前,大喜过望之下任凭军师先锋如何让他谨慎,纪王也顾不得了。 镇南将军走了,元珩如今在北夷奇毒之下也必是九死一生,他还何须谨慎。 这大楚天下已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一身金甲在行动间发出清脆的声响,纪王在破晓前踏进金銮殿。 这么多年了,被夺走的东西终于要回到自己的手上。 然而,这份兴奋只持续了不多时。本该空无一人的金銮殿上,满朝文武俱在,九九八十一棵长明烛将殿中照得仿佛白昼。 还没等纪王反应过来,一道略微沙哑却无比叫人惊惧的声音响起:“我本以为,你还能来得更早一些。” 皇帝提着剑,一步一步从御座上走下,剑身尚凝固着废太子的鲜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毫无长进。” 正阳宫中寒蓁陪着皇后翻检这旧年的信件,笔迹从稚嫩到成熟,从中几乎可以窥见一个人的半生。 “我和他四岁时就认识了,那时的他远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寒蓁笑笑:“身为太上皇的心头肉,又怎么能与那时落魄的陛下相比。” “是啊。”皇后破颜而笑,“谁能想到,短短十几年功夫,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从小就准备好嫁给他,而谢家是他和废太子争夺皇位最好的筹码,谁知最后竟变成这般模样。” “……你若是想嫁他,大可不参与当年的选妃。陛下只要一个妻子,未必一定是你谢家女子。” 皇后笑着摇头,声音哽咽:“你明白什么?谢家这一代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