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塌了,城破了吗? 李丰还活着吗? 对,还有顾昀…… 长庚一想到顾昀,便再不敢继续下去,生怕那两个字抽走他所有的勇气。他干净利落地截断思绪,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摸索到腿上钢甲接缝处,将八道锁扣挨个撬开,把自己往外拖去。 背后尚且有一支铁箭,而长弓竟还未被压碎,他还能再杀一个人。 只要这一息尚存…… 就在长庚刚刚将腿抽出来,尚未来得及站起来的时候,他面前突然黑影一闪。 长庚躲闪不及,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头,本能地将手中铁弓抽了出去。 一只小小的木鸟掉落在他面前,被铁弓当空劈成了两半,腹中一团海纹纸掉落了出来。 长庚结结实实地呆住了。 随后,这方才冷静得可怕的雁北王突然浑身颤抖起来,那张轻飘飘的海纹纸摊在地上,他竟抬手捡了两次也没能捡起来,手哆嗦得五指几乎难以合拢,他这才发现,胳膊上的钢甲早已脱开,两根手指的骨节已经脱开不听使唤了。 他模模糊糊地听见有人呼喝“援军到了”,这本该是所有人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然而长庚心里并没来得及酝酿多少欢喜,反而在震惊之后升起无法言喻的恐惧。 因为只有当他决然预备赴死时,才能短暂地将顾昀可能已经身化铁水的事实放在一边。 这计划好的黄泉路突然横生枝节,眼看硬是要将他阻在这一边,长庚一时懵了。 “大哥!”他隐约听见一声呼唤,下一刻,一匹轻骑飞奔而至,来人正是阔别已久、风尘仆仆的葛晨。 葛晨飞身下马,一把扶住狼狈不堪的长庚,颠三倒四地解释道:“大哥,我我我接到你信的时候刚好在沈将军那,可当时南疆……” 长庚半个字都没听进去,魔怔似的截口打断他:“子熹呢?” 他话音含糊不清,葛晨一时没听清:“什么?” 长庚用力挥开他的手,挣扎着站起来,不管不顾地往城外方向走去,他后背上不知被什么所伤,一大片血迹顺着衣服往下滴,而本人竟浑然不觉。 葛晨:“大、大哥?殿下!” 长庚充耳不闻。葛晨眼看着一道流矢冲着长庚打过来,而他竟也不知躲闪,忙魂飞魄散地上前一步将他拉开,不过区区两步路,长庚的眼睛红得竟仿佛能滴出血来。 葛晨倒抽一口凉气,心道:“坏了,侯爷不会出事了吧?” 葛晨从小就不缺决断,当机立断伸手做刀,斜劈在长庚的脖子上,将他劈晕了。 这一天,历来四平八稳的皇城经历了有史以来最血腥的一战,天子以身为旗,将军死于战火,所有人都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终于在城墙坍塌之际,等来了援军。 这支援军的经历与成分都复杂得一言难尽,统领是西南提督沈易,隐退多年的钟老将军出面替他压阵,里头还混着一小撮江南水军——那是东海兵败后,姚镇收拾的残兵。 西洋军见大势已去,被迫撤军。 近四成的朝廷命官葬身于坍塌的城墙下,李丰的红头鸢彻底失控,沈易手里又没有鹰,只好满头大汗地用白虹将钢索射上栏杆,出动了几十台重甲,一直折腾到半夜,才将吊在半空的隆安皇上放下来。 北大营连同其统帅在内,几乎全部殁于此役。 顾昀是被人从一辆西洋战车下挖出来的,肋骨折断了好几根,刚开始几乎没有人敢动他,一碰就往外渗血。 最后钟老将军亲自赶来看了一眼,撂下一句“他没那么容易死,死了我赔”,这才派了几个军医,将他固定在木架上抬走。 整个皇宫搜罗出几根千年老参,断断续续地吊了他三天命,几次差点过去,终于等来了从关外千山万水中赶回来的陈轻絮。 她跑死了数匹马,抵京后不眠不休一宿,总算是从阎王那里抢回了一个安定侯。 顾昀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眼皮只能隐约感觉到一点窗棂中透进来的光,可是还没力气睁眼,剧痛已经袭来。 没死,但顾昀不怎么庆幸,先暗自心惊起来——京城沦陷了吗?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他迷糊中剧烈地挣动了一下,被人一把握住了手。 那人凑在他耳边,似乎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