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上路时谢则安发现马车里也变了样,稻草上铺上了一层软毛,暖和无比。上头加了张小桌子,摆着点心和热茶。一旁还放着三个暖炉,做工精巧,正冒着袅袅暖烟。 ……万恶的资产阶级! 李氏看到这些变化不仅没觉得欣喜,反而忧心忡忡。她对谢则安说:“三郎,你这次是遇到贵人了,但是……” 谢则安说:“放心,我不会乱说话。” 肯带你玩玩不代表会永远站在你这边,一边是个萍水相逢的小娃儿,一边是皇帝的妹妹、当朝长公主,孰轻孰重谁不会分?在没有彻底弄清楚情况之前,谢则安不会轻举妄动。 他从来不缺少忍耐这种美德。 母子正对话着,近侍的声音又从外头传来:“谢小官人,殿下让你过去他车上。” 谢则安一愣,对李氏说:“大概是贵人觉得路上太闷,找我过去解乏。我过去瞧瞧,您看好小妹。” 谢小妹说:“我才不用阿娘担心!”她气鼓鼓地瞪着谢则安,“我讨厌那个殿下,他想抢走哥哥!” 谢则安捏捏谢小妹的鼻子:“没想到小妹居然是个小醋坛子,以后哥可都不敢娶媳妇儿了,要不然醋坛子要打翻咯。” 谢小妹脸一红,把脑袋埋进李氏怀里:“哥哥坏!不理你了!” 谢则安俯身亲了她一口,说:“哥哥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他抱起一个暖炉跳下了马车。 近侍本来还在做心理建设,犹豫着要不要弯下腰让谢则安踩着下来呢,没想到谢则安已经利落地双脚着地,朝他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近侍说:“这样下车多危险!” 谢则安说:“没事,摔了正好,我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摔摔快长高。” 谢则安的一通歪理让近侍咋舌。 谢则安友好地问:“又是你来叫我,你叫什么名字?” 近侍说:“小的叫小德子。” 谢则安说:“小德子是殿下叫的吧,朋友之间总不好小德子小德子地叫。你本来的名字呢?” 近侍愣住了,快到赵崇昭马车前才说:“我叫张大德。” 谢则安说:“哟,大德你这名字可真占便宜。” 张大德说:“啊?” 谢则安说:“信佛的人只有见着高僧或佛祖才管叫‘大德’,”他朝张大德挤挤眼,“大师厉害啊。” 谢则安的表情和语气都太有趣,张大德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 他觉得谢则安和别人好像有点不一样。 谢则安把暖炉搁在赵崇昭车前,伸手撑着前头的直板往上一跃,坐稳后回过头对张大德说:“你叫我三郎就好。” 说完才抱起暖炉钻进车里。 赵崇昭体型圆胖,自个儿占了半个车厢。偏偏他还怕冷,地上铺着厚厚的野兽皮毛,暖炉烧到最旺,整个车厢封得密不透风的,在大冬天里暖得有点渗人。见谢则安进来了,赵崇昭直直地盯着谢则安瞅:“你这么快就和小德子聊上了?”语气有点酸溜溜的。 谢则安说:“交换名字而已。” 赵崇昭说:“你好像识字吧?我叫你过来是想你念书给我听,路上无聊,我们可以顺便聊聊天。” 谢则安说:“行,不过我断句不是很在行,殿下得将就着听。” 古文的一大特点是没有标点符号,整段话的每一个字都连在一块,能不能理解正确意思就看缘分了。比如孔夫子一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后人就争论说有好几种解释,比如一种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看起来像在支持愚民政策,还有种却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断句不同,整句话的意思就变了。 赵崇昭说:“没指望你念得很好。” 谢则安点点头,从赵崇昭带的书里找出本刑律——其实是给自己补充点常识。 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要当法盲! 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以前谢则安为了确保作恶多端的强奸犯“生父”被捕后能马上挨枪子,对法律做过深入研究。在法律边缘游走多年的经验告诉谢则安,法律既是自保工具,又是绝佳的武器——用好了,它就是好东西。 虽说在这种时代肯定人治大于法治,不过了解一下总比往后被人栽点罪名弄死还傻乎乎地只会喊“冤枉!天大的冤枉!”要强,至少你知道自己冤枉在哪里。 谢则安乖乖开始给赵崇昭念书。 刑律本来是乏味的,但他把语调拿捏得很好,又不时地询问赵崇昭一些不理解的地方,赵崇昭一直听得兴致盎然。两个人一个念一个听,一个问一个答,不知不觉竟把大半本刑律琢磨完了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