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少的心田瞬间就因为某种洪水般涌出的情感而泛滥成灾,他想起陆惊风那个一次只收一个徒弟的诡异门派独有的收徒条件,要是孤儿,要毫无羁绊,要八字纯阳。这就意味着陆惊风从很早以前就无父无母,也不知道孤零零一人过了多久才被师父捡回家跟着学本事。而陆焱清道长出了名的飘忽不定、行踪成谜,三五年老友都逮不着人是家常便饭,陆惊风要上学,想必也没怎么跟着他云游四海,这个师父更多时候应该也只是个精神寄托。 他曾经说他上学的时候很独,游离在组织之外,那到底是独到什么程度?朋友是不是也就缉灵组里的那两个?哦对,如今两个还没了一个,就剩唯一的一个了。 亲情友情都很凋敝,以上皆不算,他还很穷,穷得响叮当。 其实驱鬼缉灵这份行当,只要得了手艺,业务能力马马虎虎,想要赚得盆满钵满简直易如反掌,随便瞅准某个钱多人傻的富商大贾,兼职赚个外快,房子首付不成问题,哪儿还需要在缉灵局这么产出跟收入不成正比地干耗着? 这话题要放在平日议论起来,陆组长肯定又要摇头晃脑地搬出一大堆心灵鸡汤,用光鲜亮丽但一点都不实用的理想和追求,来包装这年头被人们嗤之以鼻的善良。 善良有时候也是一种不可救药的执拗。 而这人身无长物,骨子里的固执却是要多少有多少。 林谙歪着头,趁对方睡着,肆无忌惮地端详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陆惊风的皮相是温和谦逊的,骨相却骗不了人,下颌颧骨满是锋利的棱角,一点都不圆滑,就跟他的真实性格一样,不肯放下身段逐名趋利,也不思变通。 家里其实每层都有客房,茅楹只是占了其中一间,剩下还有两间,当时林谙把人抱回了自己卧室,林天罡给看完之后苏媛本来提出要把他挪到客房,被林谙以伤员最好好生休养少移动为由拒绝了。林谙也说不出当时是存了怎样隐秘的私心,现在想起来,他可能就……就只是想这样近距离地,多看看陆惊风而已。 但是就这一点小小的心愿,也很奇怪,很不同寻常。 刚开始,他纯粹是因为发现陆惊风就是当年救他的那个“叔叔”而油然而生亲切感,当然这只是他以为的,他根本分不清各种情感之间的差别。他在懵懂癫狂的年纪就开始以这个人为标杆,长达十数年地为了当年的一个承诺而刻苦努力,那时候他把陆惊风当成一个英雄虔诚地供奉在心底的庙宇,就像奥特曼一样,没想过要去打听或者刻意接近,只想遥遥祝福默默崇拜。 但突然有一天,命运让他们偶然重逢了。他才发现英雄也有低谷和末路,在情感和世俗的泥路上翻滚打挺,沾染一身肮脏的尘土,变得能力有限,进退维谷。古怪的是,这一发现却让林谙卑鄙地感到欣喜,原来英雄并非总是餐葩饮露高高在上,他也浑身烟火气栩栩如生,他也为生计发愁为理想奔波,他其实……离得如此之近,伸出手就可以随意触摸。 真的触摸之后,他的欣喜又悄然无息地转化成心疼,英雄还是那个英雄,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经历过彷徨或踟蹰,但他仍然坚持不懈地顺手从坑底捞人,始终如一。 于是跟着走了一段,偶然间细看了一下眉眼,才后知后觉自己对英雄的情结似乎有点串了味。 不知道是热还是怎么着,陆惊风整个人都离被子远远的,可是室内温度调得低,他又刚刚负伤。林谙想了想,还是爬跪到床上,伸手捞过另一侧的被子,给他盖上,掖被角的时候,手不小心触到陆惊风的胳膊,像是被火舌燎了一下,被烫了,手就条件反射地猛地缩回。 陆惊风的体温高得骇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绮念一下子烟消云散,林谙连忙摸了摸陆惊风的额头,一摸不得了,简直跟火炉似的。这会儿也不在乎避不避嫌了,脸上、手上、脖子,甚至连脚底板都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