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不大好,过来瞧瞧。” 良妃眼中有一闪而逝的落寞,随即又恢复正常:“正跟瑞香说着呢,前几日因养的兔儿不见了,安阳着实不大高兴。这几日我让人又寻了一只来,她已好多了。今日一早带人出宫说是瞧花儿去了。” 皇帝多少还是偏爱安阳的。先皇后所出之女,只不过养在延禧宫叫她一声母妃罢了,到底不是亲生的。皇帝白日里甚少过来,难得来一次既不是为了她亲出的三公主安宁,也不是为了她肚中怀的龙种,心心念念的只有安阳这个女儿罢了。 果然皇帝一听说安阳不在,同良妃说了几句话后便要回养心殿批折子去。后者也不强留他,依旧满脸是笑准备送他出门。刚动了一下便听皇帝道:“你坐着便是,自己宫里不必这般拘礼,孩子要紧。” 听他关心孩子,良妃心头一喜,终究也是放肆了一回,只让瑞香替自己送皇帝出门。 皇帝不看瑞香,负手往门口走,一脚还未踏出门槛,便下意识立在了那儿。 他的视线穿过整个院落,落在了远延禧宫门口不远处的一棵垂柳下。起先他是叫安阳的身影给吸引住了,她小小的人儿叫一帮子宫女团团围住,听不清说些什么,只感觉她似乎吩咐了一句,转身就往这里走来。 随即皇帝一愣,一张模糊偏又熟悉的脸孔撞进了眼里。 他与她只见过一面。她入宫是太后定下的主意,当时不曾与他这个做皇帝的商量,他便借口不知,连看都没看一眼。那唯一的一面是宣她侍寝那一晚看的。裹在锦被中的她不着寸缕,小小的巴掌脸上有其父沈万成的一丝影子。皇帝一下子就没了兴致,直接将被子往她脸上一盖,吩咐人道:“抬回去。” 打那以后他竟是再未见过她。三年不见她似乎不曾变过,二十出头的女子若是为妃为嫔,已历练出了一份圆滑和老练。偏她看着还如少女一般,怀中抱只雪白的兔儿,笑起来比这日头更扎眼。 她就站在柳树下,一身藕色衣裙衬得人多了一丝娇媚。风吹来时柳絮儿乱飞,指过她脸时她抬手轻轻一拂,又多了几分俏丽。她笑着把怀里的兔儿装进旁人拿来的木头笼子里,随即抬手一抹额头,露出白净的一张脸,竟又是爽利又秀气的模样,生生将身边那一众抹了粉的宫女子给比了下去。 这样的一个女人,竟逼死了自己未来的夫婿,只为入宫博一丝恩宠,着实令人费解。 皇帝远远瞧着,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恰巧安阳看见了他,上前行了个礼便拉着他往屋里走:“父皇是来瞧我的吗?” “嗯,听说你病了便来瞧瞧。看来倒是底下人搞错了。” “不曾搞错,前几日是病了来着。雪团不见了心里着实难过,本想找父皇诉诉苦,又怕扰了您只得自个儿忍着。没想到父皇倒是想起我来了。” 良妃见他二人又进屋来,赶紧又起身迎上去:“安阳这几日确实受苦,看这小脸儿都瘦了。回头让厨房给你炖最爱的汤喝。” “还要甜羹。” “行,一并做一并做,都是你喜欢的。” 安阳眉开眼笑,没了方才在奴才们前头的冷傲,小女儿般钻进良妃怀里,撒娇道:“母妃待我最好不过了。” 良妃也跟着笑。是啊,她待安阳确实好,视如己出宠爱有加,连自己亲出的三公主都远远比不上。宫里人人都说她这养母比生母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安宁有时候都会略有埋怨。可只是她自己心中清楚,这世上最亲最疼的那一个到底是谁。 皇帝几日不见女儿便有些惯着她,由她拉着坐那儿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及近中午也不再回宫开席,只在延禧宫里一道用了午膳。 用过膳后安阳同良妃皆要午睡,皇帝也回了养心殿。批了半个时辰折子后人有些困乏,便靠在西暖阁的躺椅上拿一本诗词慢慢读着。 诗中不乏描述女子风情的句子,皇帝看着看着眼前不由就出现了上午在延禧宫看到的那一幕。沈万成的女儿沈贵人一身宫女打扮站在柳树下,那姿态那模样,宫里的嫔妃或许找不出第二个。 她很漂亮,关键是人看上去很干净,不招摇也不高调,浑身上下加起来的行头还比不上良妃身边的瑞香来得多。好歹是个贵人,怎看上去竟如此……落魄。 皇帝想了半天,想到这么个形容词。这宫里的女人大多如此,受宠的再怎么奢华也不为过,比如良妃,掌管着一整个后宫,吃穿用度皆是上上品,每回见她身上的衣裳首饰从不重样儿。 也有不受宠的答应常在,没那么多可享用的,同良妃一比便是天上地下。可再怎么着,也不会像沈贵人一样,放进宫女堆里竟还让旁人比了下去。她这些年真过得这般不堪? 他想起三年前的光景,那一次侍寝不成后她回了宫去,过了不多时便是端午。当时宫里摆宴她却不曾来,说是病了。那一次太医去瞧过,真病了,病得也不轻,端午宴她便没来。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