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福一脸殷勤地跟在后头,不停地向外边侯着的当值太监使眼色。那太监心领神会,赶紧退了下去。过一会儿就有敬事房太监端了个朱漆银盘过来,上面一溜排开十来面绿头牌,恭敬地端到皇帝面前。 皇帝也不坐,就这么站着居高临下看着那些牌子。上面的名字他已再熟悉不过,看到每面牌子就能想起她们的容貌和性情。她们大多容颜姣美性情柔顺,不管背地里是个什么样子,在他面前基本都一个样儿。 皇帝的手伸到半空就停住了,最终还是握拳收了回来,冲那太监道:“下去吧。” “皇上……”马德福有些为难了,“要不再找秦答应过来说说话解解闷儿?” 皇帝微愣,忽然有些想不起来秦答应是谁。在外面那些人特别是皇宫嫔妃的心里,秦答应是几个月里得了皇帝两三次亲眼的红人。可在皇帝自己心里,一个月才见一次的女人,根本让他记不住是圆是扁。 秦答应,远没有众人想的那般受宠。 他心里不由浮起一丝淡笑,看来他身边的人真的很怕他不去后宫。古往今来忠臣多有谏主勤于政事莫贪恋美色。到他这里倒倒了个个儿,反倒见天的有人来劝说,让他多往后宫跑,生怕他一两个月不去,像是要把女人都给忘了似的。 其实那些女人什么样儿,皇帝都记得。她们每个人都有至少两张面孔,或许还不止。在他面前是一张,私下里在自己宫里另有一张,在旁的嫔妃面前又有一张抑或是两张三张。 每一个入宫的女子在进入宫门前,都为自己准备了几副面具,唯有戴着这些面具,她们才能在这深宫之中活下去。 皇帝知道她们的不易,从不轻易寻求面具下的那张真容。她们都是家里落在宫里的一枚棋子,每一个人都和朝堂上的风云诡秘脱不开干系。每个人从入宫之初便已带着目的,自然不会轻易以真面目示人。 他想起父皇殡天前躺在那里对他道,他说这后宫就像是一副棋局,而他这个皇帝就是下棋人。棋局不大棋子却不少,他得努力让它们都待在自己的位置,轻易不要挪窝儿。否则很容易磕着碰着,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当时他坐在床头,一脸肃静地表示,那就索性少放些棋子在棋局上,地儿空些每颗棋子占的位子多些,也就没那么容易磕碰着了。 他至今记得父皇那张未显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最后同他说:“有些时候,不是你想少放便能少放的。” 后来少年皇帝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他的后宫棋子确实不多,但每一枚都是不可弃的。尤其有一枚,哪怕正在某个角落里发霉,也必须死死地钉在那儿。当年她是怎么进宫来的?毁了婚约逼死未婚夫,以19岁的“高龄”顶一张惊世容颜,生生钉在了他的棋局上。 时隔三年,皇帝如今再想起来,却有些记不起她的脸来。只记得美,仅此而已。 一想到此女皇帝原本便不佳的心情更是沉郁,再次摆了摆手。敬事房太监微微一愣怔,旁边马德福立马一个眼刀使过去,轻声道:“皇上今儿乏了叫去,你先下去吧。” 太监无奈,只能躬身退下。 马德福也不敢去撩老虎须子,一整晚愈发小心恭敬地侍候着,半点没让旁人沾手。皇帝连批了两三个时辰的奏折,竟是快到天亮时方才住手。 而另一边的落月轩里,知薇一夜好梦,睡得十分安稳。醒来时她坐起伸个懒腰,捏捏自己脸上略显丰腴的腮边肉,觉得这种“腐败”的生活简直太摧毁心智了。 锦绣总搞不清状况劝她去邀宠,殊不知她爱死了这种农夫山泉有点田的生活,简直比从前过得更为惬意。虽不能数钱数到手抽筋,却可日日睡觉睡到自然醒。 若她真一时头脑发热去贴皇帝的冷屁股,那便是她苦难日子的开始。想想这皇宫里无数的女人,有几个能像她这样日日睡得这般安稳? 良妃还是宣妃,或是慧嫔?只怕没一个有她这么大的福气。 知薇在那儿阿q了片刻,锦绣就端着铜盘掀帘子进来了。她就着微温的水洗濑一番,衣裳都没换就推窗去看外头的风景,随口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