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椅面上站起来,小腿的麻意一下子涌出来,拉扯着我的末梢神经。但这种瘸憋和僵固很快被肾上腺素啊多巴胺啊什么的,一切有关心跳和情绪的激素克服。我小跑向江医生侧面一米远的地方,就停在那,他一转头,我就能到他眼底。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存在了。江医生拢着门扉,回过头,看见了我。 他轻微一愣,眼里透出询问的意味。 我从口袋里扯出挂号单,这个手放在兜里捏着挂号单的姿态,我在一分钟前就摆好了,此刻也总算能付诸实践,向他展示出我的证据和砝码。而那些我从昨晚就默记过千百遍又于今早复忆过千百遍的台词,很是急于表现地,争先恐后地从我嘴巴里挤了出去: “江医生,又碰面了,”我急切地自报家门,特怕他问出什么“你爷爷”之类的字眼:“我是自己来看病的,特别挂了你的专家门诊。” 半片视角里,江医生细长的手指从门把手上松懈,没有再关上门。他整个人完全转向我,走近两步,与我缩短距离:“怎么了?” 短短三个字,带着医者对病人的,那种非常官方模式的关切,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的鼻尖却突然泡进了发酵的白醋里,酸个透。我赶紧抽了抽鼻子,不至于让绵绵不断涌来的,不知道是委屈、欢喜,还是辛楚的情绪都快破出眼眶。 我还是按原计划回答:“头疼。” 也许是我刚刚一闪而过的,快要哭出来的神态让他格外信任,他立刻探手在我额头测了一下:“不烧啊。” 江医生的手背凉凉的,度数正好,温和而不冒犯。 先知如我,大光明丸子头果真起到作用了,不然隔着刘海哪能亲密接触到如斯。 我附和他:“是没发烧,就是有点犯恶心想吐,然后,右边额角还跳突突的疼。”我边说着,边指了指额际。 ——这些可是我特别背下来的偏头痛基本症状。 “那是左边。”他纠正我。 妈呀差点露陷,我刚指着的的确是左脑门,我赶忙替自己圆话:“哦,是左边。唔,疼得连方向感都没了。” 他似乎被我取悦了,笑了笑:“你刚来的?” “不是。”我把手里的挂号单给他看,我可是名正言顺来见你的啊。 他自镜片后敛下眼睑,应该是注意到纸片上的挂号时间了:“八点四十二的单子,你到现在才给我?” “嗯,我在那等到现在。”我扭头示意不远处的座椅。 在我目光再回到江医生脸上的时候,他正循着我的提示,在看那片长椅。随后他才又放低视线,朝我看过来,问:“为什么要等着。” 我就编吧:“觉得自己是小病小痛,就忍到最后,把时间让给着急让你看病的人啊。” 江医生好像完全相信我的理由诶,不再问下去,只说:“这会我已经下班了。” “啊……” 啊的尾音拖好长,我的惋惜格外明显:“你就不能再看一例吗?” “头痛问题,不好妄断,负责检查的人中午也不在。”他可真谨慎。 “我这个症状难道不是偏头痛吗?”我下意识反驳:“还要那么麻烦?” 语速极快地问出口后,空气里沉寂了几秒钟,江医生才应道:“对,等下午吧。” 他走回去两步,股掌分明的手重新握住门把,使出一点力带门的时候,他偏白的手背有一些青筋凸出来,横亘满细微的男人味。紧接着,他回过头问我,“你吃过午饭了吗?” ☆、第六张处方单 江医生问出这句话的下一秒,我的心腔就被一波沉甸甸的窃喜攻城掠地,瞬间不会做别的神情和动作了,只能一心一意地,傻笑。 还得用力控制着,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要在心里笑。 我不自在地用手指抠着袖口那儿的兔绒:“还没吃。” 江医生推了下门,确认已经关紧,这才顺着我的话走过来:“走吧,带你去吃饭。” “去哪儿吃啊?”我迫不及待问。我已经压不住自己眼底的欣喜了,我的语气里也是淋漓尽致的欣喜,这就跟看见煎饼果子里被老板无意多放了一根火腿肠的感觉一样。 “去哪儿吃啊……”他拖长尾音,重复着我的话,连脚步都放慢,来配合他的思考。过了片刻,他略微倾低额头,迎接我的目光:“职工食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