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颜这夜却伏在她床前,几乎未阖眼,疼痛让他冷汗涔涔,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的目光却舍不得从靖安身上移开分毫。他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在永久的陷入黑暗之前,他只想再多看看光的模样。 子时,天空中零落的炸开几朵烟花,矫饰繁华。 与荆州城的新年夜不同,帝都的夜空依旧是万千华彩。 朱初珍得了楚丰特许,早早的领旭儿去睡了。谢太妃却拖着困倦的身子陪楚丰守岁,烟火绚烂的瞬间,楚丰闲闲抬眼,确认道:“母妃的意思是让寡人亲征平叛?” 话里的冷意绝不亚于这冬夜的寒风,只是被那一瞬繁华所掩盖,便不免叫人迷了眼,乱了心。谢太妃强自镇定道:“陛下临危受命,初登大宝,正是立威的时候。荆州一役已至尾声,陛下若能亲去,平定叛乱,安抚百姓,接回公主。一则显你威名,震慑四海,二则显兄妹情深,使留言不攻自破。待你班师回朝再行登基大典,我们母子岂不是越发有底气?帝都有母妃在,有初珍在,王谢两家都已心悦诚服效忠于你,你只管放心。” “母后考虑得还真是周全。”楚丰心下冷笑,面上却不显,他近来的雷霆手段恐怕是已经把母妃逼急了,竟然已经不打算顾及母子情分了,那他也不必再给谢家留手了,“等开朝后,孤会在朝中提的。” 去,他不去,如何能看到母妃的手已经伸到多长,如何将那群心怀怨愤的世家伏而击之。 谢太妃见他答应的干脆,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忍,只是对于鬼迷心窍的人来说那点不忍太微不足道了。 宫人与禁卫军们远远的跟着,越发显得为首的楚丰形只影单,帝王从来都是称孤道寡,这乾元殿还真是冷呢。 褪去厚重的衣冠,直到进了内殿,望见妻儿熟睡的身影,楚丰才稍觉心安。 “陛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朱初珍听见动静,见是他便没在意的继续睡了。 楚丰身上带着些寒意,冻得朱初珍一个哆嗦,被子开了口子,进了冷风就没多少热气了,朱初珍却迷迷糊糊的偎进楚丰冰冷的怀抱,卷紧了被子。楚丰周身暖洋洋的,一直冷着的脸渐渐柔和下来,伸手将妻子抱得更紧了。 去荆州前,他还有很多事要安排,首当其冲的便是她们母子的安危。 到了开朝日,楚丰果真将谢太妃的提议拿来商议,他既已做了决定,朝臣们商议的结果于他而言也没什么影响,他不过是想看看他们的表态与立场罢了。 一切都做了万全的准备,过了上元节,楚丰便御驾亲征了,朝中一切事务都交予了谢相。 许是压抑了太多年,谢太妃急躁的都有些不像自己了,楚丰走的第三日,她便以清点为名进了安宁宫。朱后的旧物都被她撕的撕,砸的砸,或是赏给最卑贱的奴仆,让她们穿上朱后的衣物在自己面前做尽丑态。 朱初珍简直不能相信这个女人会是她叫了数年“母妃”,那个端庄娴雅、云淡风轻的谢贵妃。便是抹去这一切痕迹又如何,便是在姑母死后万般折辱又如何?在旁人眼里,最后丑态百出的只有而今的谢太妃而已。 “人死灯灭,万事皆空,母妃何必拿这些死物发泄?” 朱后的画像在火光中化为灰烬,朱初珍的话却又狠狠戳中了她的痛处。谢太妃甩手将玉如意砸了过去,宫人们忙护在朱初珍面前。 谢太妃神色越发凛然,冷笑道:“朱氏,你还以为皇儿能护着你吗?竟敢在我面前放肆。” “妾不敢,妾不过见长辈行为偏颇,行纠正规劝之责,尽孝道。” “忤逆父母便是不孝,朱氏不孝,不知悔改,责其佛堂跪经,以儆效尤。母亲这样的德行,如何能教导孩子,着人将旭儿抱进我宫中去。” 朱初珍面上这才有些慌乱,但见吴总管冲她暗暗摇了摇头,想起楚丰临行前的安排,她便也能按捺住心头焦躁,咬牙应了。 处置了朱初珍,谢太妃志得意满的回了宫,娴侧妃早早的便候在那里,神色躬谦。 “给母妃请安。”她跪了约摸两刻钟,谢太妃才叫了起,饶是如此,娴侧妃仍是身形端庄,礼数周全,谢太妃见此脸上才有几分笑意。 “是个好孩子,倒委屈你这么些年了。”娴侧妃连道不敢,谢太妃搁了手炉,挑眉冷道,“你既来了,像是也明白我的意思,朱氏品行不堪,出身鄙贱,不配教养皇子。我欲将旭儿养在你膝下,你意下如何啊?” 娴侧妃一怔,似是思量了一番,才行大礼道:“谢母妃隆恩,妾定不负母妃所托。” “好孩子,起来吧,你便先在这偏殿住下。” “是。”娴侧妃柔柔应道,垂下的眼眸中却是一片冰霜之色,果不出陛下所料,母妃是当真叫人心寒,只是不知她能狠到何种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