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得柔弱自如的女人,终于睁大眼睛,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臣妾是不是……看上去很丑?” 定远帝拉住她的手,搂在怀里,也跟着哭:“朕的芸儿一点也不丑,你是朕见过最美的女人……芸儿你看着朕……” 梅贵妃有些疲惫地闭上眼,自嘲地缓慢道:“人人都说,臣妾以色侍君,终究不会有好结果。臣妾总想着,陛下待我如此,终不会背弃我。却不想,这话是应验在这里。” 梅贵妃的气息微弱,她只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枯瘦的手狠狠抓紧皇帝的袍子,她睁大眼睛,竭力道:“陛下!陛下……陛下你,请答应我两件事!” 定远帝喘息着,有些慌张地想叫太医,却听梅贵妃道:“求陛下……求陛下!求……” 定远帝心中不忍,只得回握住她的手道:“芸儿,你说,朕都答应你。” 梅贵妃的眼角的泪像是怎么也流不完,她嘶哑着嗓音道:“头一件事,请陛下,不要让我们的儿子继承皇位,放他……离开,给他一片最富饶的封地,叫他这辈子一世无忧……第二件,求您,务必保护臣妾母族,让他们一世无忧……” 定远帝想都没想,只一口应下了,含泪道:“朕都答应你,朕现下就起诏书,只要你别走!” 梅贵妃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皇帝瘦削的脸庞,含笑道:“陛下,这些日子,您瘦了。芸儿真舍不得您啊……” 她的手缓缓垂落下来,当定远帝再瞧她时,女人已经无声无息,被病痛折磨得无力残破的身子,也没了一丝起伏。 定远帝难以置信地看着梅贵妃,虎目泛红含泪,但他却没有分毫感觉,想要扑上去抱住她,却直挺挺地倒下了。 镇国公府。 大长公主听完弯月的话,凝重的眉头就没有解开过。 梅贵妃死了,是她预料之中的事体,毕竟这方子不过是将将写出来,连试药的人都没有,能治愈人的可能性并不大。 让她觉得失望的是,皇帝竟然为了一个妃子,生生作践了自己的龙体。 梅妃死了,皇帝昏厥过去,到现下都没有醒来,过了小半日竟发起了寒热症。 照这般看,他极有可能也跟着染上了瘟疫。 大长公主实在说不上自己到底是甚么想头了。 虽然她原本就很失望了,可是当她真的亲耳听闻这些,心中的痛苦已然不减。 皇帝是她亲眼看大的,那时他还小,甚么都不懂得,却已经知道自己是皇帝,他得比所有人都努力,才能统治这些人。 她原以为这是个好孩子,他至少比他父皇要刻苦认真。但是没想到是她眼拙看错了。 皇帝是个重情的孩子,但却不是个聪明人,甚至不算是个有责任心的掌权者。 定远帝染瘟疫昏迷,宫中把这件事压下,朝政一如往常。 到底陛下不临朝许久了,除却一开始有老臣冒死觐见,后头再无人敢劝,不过是领俸上朝,对于多数大臣来说,安安分分到晚年比甚么都强。 可惜他们想要的安闲日子,很快就休止了。 定远三十年暮春,正值春夏交替时节,空气燥热而潮湿,厚重的空气裹挟着瘟疫的死气连绵不绝。 这天夜里,隆庆殿的宫人神色凝重,行色匆匆,众人皆着鲜丽春衫,神色却沉肃得吓人。 她们心里头都知道,自己怕是躲不过一劫了,因为皇帝驾崩了,照本朝惯例,她们这些随侍的宫人,也得跟着陪葬。 皇帝是在梅贵妃死后昏迷的,就连遗诏都不曾留下。然他虽已立了太子,然凉王一党的人却不肯放弃。 毕竟梅贵妃和凉王,那是定远帝最宠爱的一对母子,而太子和皇后在京中拥趸者隐隐不若凉王,这样的劣势下,引得更多朝臣争相站队。 毕竟谁不愿得那从龙之功呢?要是晚些再靠,说不准凉王那儿都没地儿留了!如此,昔日的同僚已然比自己有优势,那待新君上位,自己亦会被摒弃在外。 不是没人想过要安分守己,但是局势摆在那儿,不站队的人,待新君上位后,那便只能等着外放清洗,不仅前途不保,在偏远之地老无所依也是可能的,远远比不得在京城的日子悠闲快活,这也仅仅只比那些站错队的人,多了一条命留着受苦罢了。 怀抱着这样的心思,京中几乎无人没有私下表露过意向的,即便是瘟疫声势浩大,可也挡不住朝臣们争权夺利的心思。 然而凉王一党的人想要秘不发丧,可是太子一党的人却早已准备就绪,隔天一大早,京城戒严。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