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小女儿在她怀里开开心心地吃着甜糕,而大女儿不在场。 妻子的心思向来敏感,回了家就开始叹气,说高门世家养出来的姑娘看上去都是饱读诗书且见多识广的,怎么连如此简单的问题都看不通透?他当时只道是妻子在发牢骚,后面听她说完才渐渐明白,偏爱有时并不完全是因为喜好,也可能只是因为时间。 大女儿的出生彻底斩断了她回到王都的最后一线希望,曾经的富贵荣华都如烟散尽,再不复返,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人人仰望的世家贵女,只是一个生活在边城的普通妇人,这种巨大的心理差异让她无法深爱大女儿。而小女儿出生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又被丈夫以她的小字命名,从心态上来讲,自然要更加疼爱一些。 妻子总说她不知足,这么乖巧的孩子若是给她一个定会像宝贝似地捧在手心里疼爱,可到底也只是说说罢了,别人家的事总是不好掺和的,好在她的丈夫十分疼爱大女儿,所以在家也并未亏待太多。 后来她家惨遭横祸,这么多年过去妻子一直耿耿于怀,每逢清明烧纸的时候都在祈祷大女儿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殊不知她很有可能还活在人世,而且就站在他的面前。 陈秋实兀自陷入了回忆之中,半晌都没有出声,不期然又听见一声轻唤。 “大人?” 他猛然回神,对上那双秋水般清灵的眸子,竟不由自主地答应了。 “……王妃请随我来。” 言罢,岳凌兮冲楚襄福了福身,获准之后才迈开轻盈的步伐向陈秋实走去,陈秋实身形凝滞须臾,然后领着她穿过大堂进了内院。 巡抚衙门并不大,但纪事楼建在最深处,此去要经过很长一段走廊,岳凌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陈秋实,同时努力搜索记忆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出他存在的痕迹,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主动开口了。 “恕下官冒昧,那天在宴席上王爷说王妃乃是武陵人,不知是哪一户?” 他这话问得有些突兀,也稍显失礼,岳凌兮却没有计较,只是淡淡道:“我家中已经多年无人,不提也罢。” 陈秋实内心轻震,转头盯着她再度问道:“那此次王妃回乡是为了扫墓?” 岳凌兮的脚步稍稍一顿,旋即又恢复正常,任由廊边滴着露水的枝叶拂过衣袂裙边,带来重重湿气,迷了眼,蒙了心,然而口中说出的话却没有寻常那般温和,似绒絮里裹了绵密的细针,软中带硬。 “尸首难寻,又哪里有墓可扫?陈大人,这个答案你满意么?” 陈秋实一窒,像是没想到和善少言的她也会有竖起尖刺扎人的时候,再看她的眼神,竟有三分楚襄的□□,冰寒冷冽,犹如在看仇人一般,他顿时心下惶惶,不敢再问。 “下官失言,还请王妃恕罪。” 岳凌兮这才转过头去,眸光徐徐飘向远处雕栏的尽头,一片雾深露重,看不出里面隐藏着什么情绪。 不久,二人到达纪事楼。 因为这座楼存放了许多重要的东西,所以平时是上了锁的,陈秋实掏出钥匙转动了一阵,然后推开了深褐色的木门,刹那间,厚重的灰尘如虫群般扑面而来,几乎将他们淹没。 “王妃,这地方实在太久没有人来了,不如……” 他好声劝着,话还没说完,一条绣着山茶花的丝帕倏地从眼前晃过,岳凌兮用它捂了鼻子就进去了,他没办法,只好跟了进去,谁知一条腿才迈过门槛就听见岳凌兮出声阻止。 “大人公务繁忙,无须在这耽误时间,我自己找就可以了。” 陈秋实噎了噎,一时找不出理由反驳,只得行礼退下。 古老的木门被风吹得发出了一串吱呀声,阳光从中漏进来,将岳凌兮的影子剪得细长,她抬头望向堆满书册的二层小楼,梭巡片刻之后走向了西面的角落。 不知在这个空气滞闷的小楼里待了多久,日头西斜之时,她握着一卷文书出了门,快步走过来时的长廊,直奔前院。 有线索了! 她少有如此性急的时候,此刻却只想着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楚襄,甚至忘了镇守关东的谢怀远将军已经带着部下来到城中,眼下正在偏厅向楚襄汇报军务,由于涉及的事项比较多,恐怕还没有结束,否则楚襄应该早就来找她了。 她忘了要识大体,忘了国事为先,看见曙光之时,她只想任性一回。 穿过七拐八弯的长廊,岳凌兮终于来到了偏厅门口,步履之急,差点掠翻几个端茶送水的衙役,他们好不容易稳住手里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