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奏折嗤啦嗤啦几下撕掉,一扔:“大臣们个个不学无术,写的什么乱七八糟文章!” 我没敢提醒他,这封奏折是他唯一夸过的一本。 我更没敢提醒他,擅自销毁大臣奏本乃是大逆不道。 我默默捡纸片,不防他突然冷声道:“选皇夫生娃退位的事,你想都别想!” 我一头栽倒被褥上,泪流。 …… 跟太傅一起,必要承受他的喜怒无常,比看奏折还要累人。好不容易挨到夜里,我在留仙殿翻箱倒柜才找着一件勉强能穿的男人便衣,还得将腰身缠那么几圈,袖口挽那么几道。 改装完毕后,回头见太傅兴致缺缺地托腮看书,毫无夜探御膳房的自觉。我特意为他挑了一件风华毕露的衣裳,虽说夜里穿这种风骚衣着容易暴露行迹,但此一时彼一时,善于见机行事见风使舵的我知道姜冕他此刻已无夜探兴致,为了激发他的兴趣,我不惜从他的海量衣橱中扒拉了最光鲜的一件。 抱了这件外衫,我跌跌撞撞几度踩了自身超长衣摆,跋涉千里奔去了他桌边,挥手一扫笔墨纸砚,将衣物送上:“看,喜不喜欢?” 他手握书卷托腮瞟了一眼,依旧无精打采,没甚反应。 我饿急了,抖到他面前展示这件外衫的剪裁独到之处,以及一旦穿上将如何显身材托气质,最适合他这种身量气度。他这才又抽眼瞟了一瞟,还是反应不大。我直接扑他身上,粗鲁地替他宽衣解带。 他没能抵抗得过,只得在我软硬兼施之下,拖拖沓沓地穿上了这身银丝暗纹雪缎梨花白长衫。我颠颠捧镜给他照,镜中人衣着华饰,风采过人,繁花不掩其姿。他勉强看了两眼,姑且算是同意了。 出了留仙殿侧门,姜冕招摇而行,我躲躲藏藏地跟在后边。宫人们见了姜太傅锦衣夜行,早远远避开了,即便有些宫女有心制造偶遇,也被姜冕旁若无睹地轻舟已过万重山。 我跟在暗影里,心道难怪他不阻止我给他寻觅风骚外衫,敢情是料着了即便他锦衣夜行,也一样可以一路无阻,谁也不会注目,更不会问他行迹。不过,他千料万料也料不到自己是那样惹眼,即便是深沉夜色里,也是一处自动吸眼球的移动所在,走去哪里都有宫女合围。 三五次旁若无睹是迟钝,七八次邂逅就不是无心了。因担心我被暴露,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招蜂引蝶体质,徘徊不前。便是这一月下徘徊的时机,又不知多少年轻貌美宫女神勇靠近,娇羞无限。 太傅至今未婚,便是妾侍也未曾有。奉旨任意行走宫闱,这炙手可热的权势,大概只有皇叔可与之匹敌。然,皇叔终究是皇亲,且与宫闱间多有纠葛,已然不是秘密。而太傅孑然一身,据说曾有婚约,但他一推再推显然无意此家族之约,至今也都光棍得不能再光棍,简直就是攀龙附凤的最佳目标。 月下秋波前仆后继,一波又一波。 趁着秋波们比肩海浪的大好时机,我从被太傅人格魅力清扫的无人区暗度陈仓,溜去了殿檐灯影里,顺着夜风送来的独特食物香气,以最短的距离摸去了御膳房。 门口有值夜守卫,奇的是都昏睡了一地。我坦然越过,从一根柱子一根柱子后的阴影里有频率前行。御膳房房舍连绵,有区域划分,各司其职。各屋上挂着牌额,方便我辨识。各区域内值夜的不多,三三两两人影晃动。我自然挑了一处没有人影晃动的区域,再一棵柱子一棵柱子地行进。 成功闪进门后,内里光线黯淡,视野有限不是问题,嗅着空气中漂浮的食物香气,挪着身躯去了几重门后。 一处阔大的厨房出现在眼前,西边灶台堪比一个县衙的衙堂,东边一排柜橱分门别类,中央一条长案上砧板摆了一圈,空地上则是一筐筐食材与水缸。食材筐上贴着类型标签,荤素分开,荤的一个区域,素的一个区域,果品独占一个区域。 我虽然心慕荤菜区,但毕竟不是可以现吃的,遂挪去了香喷喷令人口泛酸水的果品区。 扑向了一只高大的筐篓,不用看就知道里面会有很多很多。泛着口水猛地揭开竹盖,踮足朝内一看,一圈冰块填镇的荔枝堆里,一个头顶荔枝叶身挂荔枝壳嘴衔荔枝肉的少女瞪着眼仰头与我对视。 各自惊呆。 难道是荔枝小妖? 我把盖子重新合上,安抚我一颗受惊的小心脏,揉揉眼,重新打开盖子,再朝里一看。埋头啃荔枝的少女再度受惊,仰头再与我对视。 我们又都惊呆。 少顷,她吐出一枚荔枝核,捞了一把荔枝塞进衣兜里,踩着冰块往筐篓外奋勇地爬。我手拿竹盖往旁让了让,她终于爬出来,咕咚坠下地,嗖地一下跑了出去。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