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薇吐了口气,静静地看她一眼,慢慢道:“当奴才的身若浮萍,自然是上头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做。” 那靛青袄裙的丫头嗤笑道:“你气运好,咱们院子里,赏银月钱拿的最多的是你,钗环头面最好的是你,如今被抄了家,能安安生生享荣华富贵的还是你,我们这些没本事的,才是那随水漂的浮萍!” 杜薇笑了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抬手指了指,那丫鬟抬头一看,便见两个穿着罩甲,配着绣春刀的番子带着名册就来了,她垂下手,对这场已知结果的分人并不很感兴趣。 果然,其中一个番子拿着早就圈好红圈的名册,高声道:“我的来意,你们也知道了,我也就不废话了,凡是我点到名字的都站出来,其余的不动!”他清了清嗓子:“李阳,白帆,赵二,杜薇...” 杜薇在旁的人羡艳的目光中,慢慢地走了出来,但到底是罪臣家奴,被看上的不多,那番子又点了几个便把名册揣进怀里,另一个把人和名字又核对了一次,正要回去复命,就见一个靛青袄裙的丫鬟脱口喊道:“官爷,我有事儿要禀报!” 那番子急着交差,不耐烦道:“你有什么事儿?” 那丫鬟一指杜薇,不顾她身边人的阻拦,仰着头道:“这杜薇手脚不干净,她在的时候,我们府里常失些零碎儿物件,这么个人,怎么能送到其他高门府邸去呢?” 杜薇淡淡看了她一眼:“空口无凭,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那丫鬟脸色一滞,一张口就反驳“都是些小物件,谁稀的跟你计较,你如今倒好了,轻易就能托赖过去!” 她还要再说几句,却被那番子不耐烦打断了:”好了好了,都别争了,此事我去问过大人再说。”说着就往正堂去了。 陈府原来兴盛,这正堂建的也极是气派,九殿下宫留玉立在堂上,眯着眼睛把玩搁在博古架上的一个珊瑚雕龙摆件,一边笑道:“那陈老大人倒是有眼光,旁的都是用金的玉的摆件,瞧着俗气的紧,珊瑚这玩意儿虽不算名贵,但倒也精致得很。”他一抬头,对着旁边的江夙北道:“这玩意儿我看着倒是合眼缘,你也不用费心记了,把这个从物件册子上划了吧。”声音清越悠然,尾音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能轻轻拨动人心里最深处的一根弦。 他生了副极好的相貌,外面的日光打进来,映着他的脸白壁无暇,眉眼从容,秋波横聚,天生蕴着无限情意,一个眼风就能摄了人的魂儿去。 江夙北整个人瘫在帽子椅里,懒洋洋地道:“随您的意,小物件罢了。”他微微抬起身,把搭在椅子扶手上的腿放下:“小物件好看是好看,总归是比不过活色生香的美人来得动人。”他谑笑道:“陈家二小姐可时时惦着您能把她捞出去呢。” 宫留玉一哂:“我跟她非亲非故,捞她做什么?” 江夙北上下打量他几眼,忽然笑道:“早就听说您和陈府二小姐有些暧昧,怎么难不成是误传?” 宫留玉道:“她宁可坏了名节也要传出去的闲话,与我何干?” 江夙北忽然笑道:“也是,以后若是想了,花上几个银子去教坊司,享一夜的温柔,也是便宜。”他顿了顿,脸上又挂了副暧昧的神采:“那陈二姑娘已经到这儿来了,我可拦不住,您可要使些手段,好好哄哄她?” 宫留玉没答话,放下了手里的珊瑚摆件,从袖子里取出个肚儿大头圆巴掌大的葫芦,搁在手里一圈圈地转,慢慢地盘弄,好似陈二姑娘那事儿根本不值得他多费神。 他对他多少有些了解,见他如此神态,便知道这番是是瞎忙活了,本以为通过陈二小姐这事儿能向宫留玉表个好儿,如今看来,是弄巧成拙了?他啧啧道:“我还想着您能拔她个头筹,现在看来,倒是我白费手脚了。” 这时负责清点下人的番子揣了名册走了进来,低声报道:“大人,已经清点齐了,人都全着呢。”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个杜薇...有府里人说她品性不端。” 江夙北随手接了过来翻了翻,摇头晃脑地啧啧叹道:“说来这陈府也可怜得很,本来大小姐是要进宫伺候圣上,二小姐眼看着也能攀门好亲,谁成想一夜之间就遭了秧,一个罚入宫婢,一个充入教坊司,一朝朱楼起一夕朱楼塌。”他点着杜薇的名字问道:“这个杜薇是要送往徐府二房的?” 那番子点了点头道:“据说是要给徐府四姑娘徐凊儿留的。”那番子补充道:“徐凊儿跟陈府大姑娘是同批的秀女。” 宫留玉一手搭着帽子椅扶手,一手盘弄着葫芦,此时突然插口道:“我记得陈府大小姐是穿了件极挑眼的裙子,这才被看中的,这裙子是出自这杜薇的手?” 江夙北心里一警,带了丝试探地半玩笑道:“您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可是要抢了我们的饭碗啊。”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