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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晚会散场,又燃起篝火,大家不分演员观众,全在大场坝中央手拉手跳起舞来。阿吉和阿顺也牵着也加入进去,叶嘉树抬了个按钮,把音响里的音乐关了,夜空里荡起唱歌的和声。

    叶嘉树转头看宋菀,“你去吗?”

    宋菀摇头。

    叶嘉树也不勉强,从口袋里摸出支烟点燃,把凳子拉近,在宋菀身旁坐下。

    “玩得开心吗?”

    宋菀点头。

    两人一起往跳舞的人群中看去。

    忽听“砰”地一声,天光一亮,一蓬红色烟火猝然炸开。

    宋菀吓得缩了一下脖子,条件反射循着那声音去看,一朵又一朵,开了散,散了开。

    欢呼声、尖叫声,潮水一样地涌来。

    叶嘉树大声问:“去近一点的地方看?”

    “好啊!”

    叶嘉树丢了烟,抬脚碾灭,忽地将她的手一攥,向外飞奔。

    宋菀被他拽得差一点跌倒,趔趄了一下,慌忙跟上。

    他俩跑到了大道上,听见发动机“嘟嘟嘟嘟”的声响,恰逢一辆拖拉机喷着浓烟开过来。

    叶嘉树又问:“想不想吃雪糕?”

    天上一阵轰鸣,宋菀没听清,“什么?”

    叶嘉树将车子一拦,问了开拖拉机的老乡两句话,而后冲宋菀一抬下巴,“上去!”

    “上去?”

    叶嘉树走了过来,“准备好。”

    他忽地伸出手,在宋菀身后稳稳托住她的腰,往上一抬。宋菀吓得赶紧抓住挡板,她回头看了叶嘉树一眼,一咬牙,抓着栏板翻上了车斗。

    叶嘉树紧随其后,一跃而上,动作轻盈。

    那拖拉机是运竹子的,他们就这样躺下去,拖拉机轧轧地碾着泥路,每一波烟花散尽,露出背后黑沉的夜空,星星就赶着似的争先恐后落入眼中。

    叶嘉树手掌垫在后脑勺,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一枝竹叶拂到他脸上,他腾出手,扯了一片,拿手指把叶蜡擦干净,放在唇边,一用力,一声啸音飞出去,鸟叫一样。

    宋菀仿佛被浸在一汪浅浅的水中,夜色和叶嘉树吹出的声音像浮力一样托着她轻轻摇晃,像在半梦半醒间,宁静而恍惚。

    这一瞬间,哪怕只有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总算挣脱了唐蹇谦的束缚,她在清晰的心跳声中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渴望。折磨她也刺痛她。生的渴望。

    拖拉机在村里最大的杂货店门口的场坝上停下,叶嘉树道了声谢,和宋菀一块儿跳下车。

    冰柜就摆在门口檐下,昏昏暗暗的一盏外灯,灯下蚊子嗡嗡乱绕。

    打开冰柜,寒气扑面而来。

    “喜欢什么口味?”

    “草莓。”

    “没有。”

    “巧克力。”

    “没有。”

    “芒果。”

    “也没有。”

    “那有什么?”

    “只有这个。”叶嘉树拣出一支冻得梆硬的冰棍。

    “……”

    “凑合吃吧。”

    两人沿着石子路往回走,把冰棍嚼得嘎吱嘎吱响。

    石子路上一排刚立没多久的电线杆,没有路灯,但月色皎洁,两侧水田里被照得发亮,能听见蛙声。烟火已经放完了,远山近水的寂静。

    “宋菀。”

    “嗯?”宋菀转头。

    叶嘉树正看着她,那眼神她觉得陌生,好像他不仅仅是在看她,是透过她去看一些更本质的东西,一些,生命里不得不臣服的东西。

    叶嘉树叼着冰棍,双臂交叉垫在脑后,话含混不清,“我俩挺像的。”

    懦弱的人才会粉饰太平,可他们又不够懦弱,被本不重要的责任感束缚,一生困于不得解脱的囚笼。

    他羡慕阿顺阿吉和阿喜,茫茫红尘中他们活得像这月光下的青稻田,为风折腰,不听人命。

    宋菀感觉有冰雪一样痛感在渐渐掏空她的心脏,是了,她为什么既感到害怕又想要靠近,因为相似。

    可如果不是认识了这份相似并与其观照,她原本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悲哀。

    ☆、第十四章

    镇上灯火皆寂,街头的脚步声能一直传到街尾。他们把车停在镇口,踏着干净的石板路走回旅馆。越过电线杆头顶是明净的夜色,月亮像个黄澄澄的荷包蛋。

    这晚宋菀睡得并不平静,从凌晨开始肚子便一直闹腾,往厕所跑了几趟,上吐下泻。不得已给叶嘉树拨了一个电话,让他帮忙问问前台有没有药。

    没一会儿,听见敲门声,宋菀强撑身体前去把门打开。

    叶嘉树将医药箱拿出来搁在屋里茶几上,拿上热水壶转身去接水烧上。

    医药箱里消炎的镇痛的,什么类型都有。宋菀估摸自己是吃坏肚子了,掰了几片治肠胃炎的服下,在叶嘉树的劝服之下又喝了半杯热水,再爬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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