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心疼他。好在我这些年过得也不是很好,姑且与他打个平手。 “他们去世多年,我印象最深的,是我父亲永远挺拔的脊梁,他说他只弯腰,从不折腰。” “五岁那年,他带我上街玩耍,我看中小贩手里一串糖葫芦。可那时我们已不再如从前一般能够任意挥霍钱财。我将那糖葫芦看了许久,因实在想要才问我父亲边哭边讨。小贩不忍,拿了要送我。我刚伸手去接,父亲便给了我一耳光。” 他吐字清晰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我听得却心头一紧,“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他说我那样,是在作践自己。”他抿了抿唇,又继续道,“我性子闷,他们又将我看得紧,好不容易才出来玩一趟,不仅没有尽兴,还因讨不到想要的东西被责骂,挨了打,心里很难过。” 我听他讲这些,心里也很难过。须知做我们乞丐的,日日都是出来玩,若不能尽兴,岂不是日日都难过? “后来呢?”我此时心里难受得连糖饼也啃不下去。 “几年后,父亲去世。临终前便对我说:‘永远不要仰望别人,除非是你的心上人。做一个有骨气的男人,莫要别人轻贱你,你也莫要轻贱了自己。想要的,亲手去夺,哪怕不择手段,也不要等着别人来施舍。’”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虽犀利深邃,语气却很温柔。也不知是怕这么说会伤着谁。 我默默埋下头,啃了一口糖饼。 “花官,你看清楚,若你有一日窥得我心,发现并非如你初想时那样不染尘埃,你许会心有成见,不再爱慕于我。”他转头凝视着我,又是我看不懂的复杂眼神。 我才懒得猜,咬着糖饼对他大摇其头,“不会啊,你是什么样,我便爱慕什么样。” 他看我的眸色深了几许,轻声对我道,“或许我已不择手段地去做了些事,你看不明白,还当我是很好的。或许,我本就不似你想象中那般的一个人。” 我赶忙搬出前几日酸秀才在话本子上写的词,认真对他道,“或许我也不似你想象中那般的一个人,我其实贤惠能干、勤俭持家,让我们那片地的男孩子都抢着要。” “……”他默然片刻,忽地勾起唇角笑出了声。转过头去不再看我,叹气道,“花官,我今日对你说的话,你听懂了几成?” 此时我嘴里还叼着糖饼,一门心思分成了两门,至于听懂几成,我也不好意思说我其实压根儿什么都没听懂。 幸好我的脸够厚,能硬着头皮瞎掰出来一些,“嗯……我懂了一些,就是……过年了,你今日带我来见你父母,是、是不是说明,你会娶我?” 对,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这一把反杀打得他措手不及,顺便就解决了我的终身大事。 “你想太多了。”他斜睨着我,勾起唇角轻声道,“不过,姑且当你今日懂了十成。” 姑且……我其实懂的尚不足一成。 还有,我想太多了?我怎么就想太多了?我闷闷不乐地低垂下眉眼。正欲好好想一想,他今日说的那么些富有哲理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便见他一边起身,一边掸着衣角的雪。 我三两下吃掉手中的糖饼,帮他拎起包袱,麻溜地起身,“景弦,我们回去了吗?” “嗯。”他接过我手里的包袱,掏出一个小红布包,“这个给你。” 我拿到手里,摸了摸,预感里面是铜板。心中不解,望向他。 “你今日给我行了大礼,我若不给你压岁钱,好像说是要折寿。”他抬起手,戳了下我的鼻尖,得来我呼痛一声,他眸中生出淡笑,“明年就别再给我拜年了。” 我登时窘迫得不知说什么好,闷声对他道,“你与我同辈,却和我说什么拜年不拜年的……你放心罢,明年我十五,已经不兴给人拜年要压岁钱了。” 此话一出,我恍惚反应过来,今年是我唯一一次收到压岁钱,也是最后一次了。心中难免生出落寞之感。 他漠然,并不顾及我是否落寞,似是随口回我的,“及笄之后,不拜年,就可以拜别的。” “拜什么?”我睁大眼,追着他问。 他默然,定定瞧了我一眼,转身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