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施主。”老僧沙哑的开口,语气却温和、慈爱:“人世艰苦,需你去渡万千苦厄,莫彷徨,莫自哀。” “我渡他们……谁来渡我呢?”苏敛握住他的手起身,喃喃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哪。”老僧微笑,合着袈裟退开。 风自轩窗吹入,浮动苏敛的鬓发,她呆滞的坐在蒲团上,而对面的那个人静静的立在那儿,如松如竹,望着她的目光恰似是藤萝纠缠,要将她嵌到心底去。 顾歧猝不及防的扑上来,几乎是跪倒在坚硬的砖石上,展臂抱住了苏敛。 动作大开大合,他高大的身形笼下暗沉的阴影,将少女包裹。 “苏敛。”顾歧的呼吸绵长起伏,他将下巴抵在少女的背上,低声说着:“这些天,我快疯了。” 这许是顾歧活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剖开自己的心扉,两相不见的时日令想要见一个人的愿望日益强烈,有如淬炼着开天辟地的利斧,他不能再多等一刻,因为每一刻都是煎熬和疼痛。 他想过苏敛或许对自己无意,对自己无意的人他不屑于强求,便让她去跟秦韫好吧,全天下女子也不是非他不可。 后又不受控制的牵念着,那日思夜想成了打脸的耳光,他别扭的想他堂堂皇子,应是个宽容而开明的人,她苏敛开心便罢了,秦韫也就秦韫,对她好就成。 他曾一度对秦韫充满了轻蔑,觉得这个人无论文韬武略还是皮囊都比不上自己分毫,还是个出身寒门之人。 可后来他才意识到,出身寒门,了无纷争才是他永远也比不过的长处。 他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了,什么骄傲什么宽容夺食假的,他只知道在合眼不见她苏敛的时候就会不安,而看见她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得鲜活了。 他不能想见没有苏敛的无色的人生,不能忍受。 他将苏敛抱得更紧,他想,她怎么这么瘦了呢?明明从前是个吃荔枝都会两眼放光彩的人,如今瘦的好像只剩一把骨头了,抱着硌手,却又怕折断了。 苏敛的目光空洞,平视着前方,她慢慢的开口:“你疯吧,你们顾家的人,迟早都是要疯的。” 顾歧的动作一僵。 “可这都与我无关。”苏敛一动不动,轻轻地笑着:“顾歧,到此为止。” “什么到此为止?”顾歧的声音喑哑。 “我也不想报复慕容家了。”苏敛散漫的说:“从前是我太不自量力,我凭什么蚍蜉撼树呢?我如今想通了,皇宫里不需要我这样的女人,下个月我领了俸禄就走。” 她每说一个字,顾歧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他松开了苏敛,颦眉凝望。 “跟秦韫回秦家巷吗?”他的眉头紧锁,说话也渐渐地刻薄起来:“见公婆?然后成亲?过小老百姓的那种古井无波的生活。”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的想象,连声线也有些颤抖:“琴瑟相和,举案齐眉。” “跟你无关。” “是啊。”顾歧的眼眶有些发红,反衬的肤色雪白:“远离我,多安全啊。” 苏敛的眸光微微一动。 “是不是很后悔一开始遇到了我呢?”顾歧扯了一下唇角,向来傲慢的他罕见的露出了自嘲的笑容:“苏敛,我想说的话,远比这多。” 说你想知道,苏敛,你说啊! 他吃力的想剖白,只要苏敛多说一个字,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 他们之间有一百步的距离,只要苏敛肯迈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顾歧会飞奔过来。 他可以为未来筹谋,殚精竭虑,可他不想在下一刻就失去她——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