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歧猛地起身走到屏风后,看见肖再林躺在床榻上,微微张着嘴,呼吸浅而绵长,颈子处平坦,新包着厚厚的绷带。 他没回应肖凝,疾步走入隔壁的雅间,屋里空荡荡的,药箱和笔墨收拾的一干二净,只留了一张字条。 “你救我,我救你老丈人,两清,再也不见。” 顾歧望着那上头龙飞凤舞义愤填膺的几个字,冷不丁笑了。 “笨蛋。”他低声说:“哪里两清,连笔账都算不清楚。” *** 苏敛连夜回到杏林堂,被蹲在门口的詹平逮了个正着,这西洋人摁着苏敛的头嚎啕大哭。 苏敛原本只是眼眶热,被詹平哭的悲从中来,干脆也搂着老洋人的腰嗷嗷哭了一场,两个人如同生离死别,哭的忘我,如果不是邵小胖来干预,怕是左领右舍都要给吵醒了。 梳洗后苏敛躺在自己的硬板床榻上,卷起裤管袖子,发现浑身痛不是没缘由的,到处青一块紫一块,她起身取了药膏,糊了点在手心里搓开搓热,推拿。 门开,詹平站在门口,端着一小碟点心和一碗牛奶。 “牛奶是我跟陶掌柜要的,给你热过了,这个是我做的糖酥,你将就吃点,晚上也不能吃太多,对肠胃不好。” 苏敛笑嘻嘻的接过:“要发胖咯!” 詹平坐到床边,有点局促的将双手摆在膝盖上:“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如果我没有接他们的请帖,你也不会在外头吃苦。”詹平说:“你一个小姑娘.......” “不要再让我听到小姑娘三个字。”苏敛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愤愤然说。 詹平不明所以,苏敛端起碗将牛奶一饮而尽,满足的擦了擦嘴道:“你对我有教养之恩,乌鸦反哺,我护着你也是应当的。” “可是......” “如果没有你,我苏敛还是个人人喊打的乞丐,死了都没人知道。”苏敛说:“所以你就不要再跟我说那些肉麻话了。” 詹平低下头,他半长的金色头发扎成一束在脑后,几天没打理下巴上胡须也长成簇了,有点像个大型的金毛犬,苏敛盘膝坐回床上道:“我下午用芦苇管给那个大脖子老头吸了痰。” “你有没有——” “有!当然有,我检查过的好不好,不是伤口血肿,就是油腥给他腻出痰来。”苏敛说:“你教给我的东西我都记得牢牢的。” “敛敛真棒。”詹平给她比大拇指:“别的呢?” “什么别的?”苏敛咬了一口糖酥,另一手兜着碎屑奇怪道。 “那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你们没发生点什么吗?” 西洋人的脑回路是不是都是这么浪漫而不切实际,苏敛强忍不适说:“你不要侮辱小伙子这个词了,那家伙有媳妇儿还有老丈人,除了长得还可以以外,别无长处,我不想跟他发生什么,并且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他。” 詹平一脸的失望透顶。 苏敛忍不下去了,把这个满脑子浆糊的洋毛子赶出了门。 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苏敛抱着被子,一沾枕头便睡死过去,后半夜,她便被风雨之声扰动,窗户被湿漉漉的风催开,她不得已起身关窗。 窗台上已经是一滩水渍,倒映着无边的夜,如坠深渊,苏敛控住两扇拍动的窗,朝里拉。 骤然间一只手反扣住了窗缘,阻止了她的动作,苏敛骇了一跳,黑夜中漆黑的人影,被雨水冲刷成模糊的轮廓,像个鬼魂,手也是冰冷的,搭在她的手背上。 两个人在窗边僵持了一会儿,苏敛已是半身湿透,就着屋内有限的灯光,她看见对方前襟上蜿蜒流下的血水,随后看清了对方的脸。 “你——”苏敛一阵惊诧,顾歧微微回首,退一步“砰”的按上了两扇窗户。 涛涛风雨之声瞬间被隔绝在外,苏敛蒙了会子,冰冷的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她抬手摸了摸,觉得纳闷。 姓顾的是想进来的吧?为什么又把窗户关上了? 她慢吞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