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最漫长的那一夜(第1、2季)

第57节




    我们顶楼有个露台,经常开会讨论各种杀人故事和电影剧本,仿佛就发生在楼下某个阳光下的角落,或者黑夜中的街头。

    几天前,公园附近发生了一桩杀人案。

    被害人是女性,二十五岁,在对面大楼上班。警方给我看了照片,我还记得这张脸。

    去年,夏日黄昏。我没开车,在长寿公园门口的车站。相隔一步之遥,她穿着白裙子,风吹起裙裾,小腿光滑而耀眼。我稍微侧身,瞥见一双乌黑眼珠,眉毛浓密黛黑,连眼睑也是黑的,应是化妆的效果。胳膊裸露在袖子外,纤细手指拎着包带。她的头发漆黑粗亮,被风吹得不是一根根而是一蓬蓬扬起,如同母乌鸦的翅膀。当她蓦然回头,看我的讶异眼神,像要对我说话。不知是有自行车穿过,还是其他什么见了鬼的缘故,她突然背过身去。公交车来了,我随着人群上车,回头已不见人影。

    第二次见到她是三个月前,我在阳台俯瞰长寿公园,看到有个年轻男人,手捧画架,像是在素描。他对着一个红裙女子,雕塑似的,坐在榆树下的小板凳上。第一次看到有人在长寿公园画人像,我抽出望远镜,在取景框里找到他们。

    没错,我还记得她的面孔,乌黑的眼睛,乌鸦翅膀般的头发。

    端着望远镜看了五分钟,她几乎保持同一姿势,嘴里说着些什么。画画的男人没停过,一会儿观察他的模特儿,一会儿用笔勾勒出她的轮廓。

    从此以后,我都会拿出望远镜,注意长寿公园那个角落。每逢午后或黄昏,就会看到画画的男人。你在旅游景点一定看到过那种人,摆着刘德华或王菲或谢霆锋的素描肖像招揽生意,你要是扔一百块钱坐在他面前,画出来的往往连你自己都不认识。

    大多数时候,他无人问津,要么自己在画架上涂抹颜料,要么仰天发呆——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站在长寿公园眺望的天空,被四周高楼切成碎片,像困在井底的青蛙抬头所见。

    昨天,警察告诉我,就是他杀了她。

    2

    凶手叫高凡。

    他今年二十五岁,南方人,出生在福建的一座小城市。

    那地方离海不远,也就十来公里,但隔着两座山。高凡长到十八岁,除了在电视和电影中,连大海的影子都没见着过。小城是阴冷的,常年飘着乌云,全年晒太阳的日子屈指可数。雨季潮湿得让人心里发霉长毛,被子、衣服许多天也晾不干,就算不尿床,晚上缩在被窝里都能挤出一床水来。小城也是混乱的,飘满燕饺鱼蛋和云吞气味的街上,荷尔蒙过剩的少年们,除了打《魔兽世界》和谈恋爱,还会拿着板砖或小刀追来逐去。县城一中每学期都会闹出人命,再开启下一学期复仇模式。

    死者是凶手的中学同学,她叫阚萌,但高凡只管她叫卡门。

    卡门外表早熟,十四岁就被人误以为大姑娘,穿着高跟鞋走在街上了。她妈是开发廊的,门口亮着暖昧的灯。卡门最后一次见到爸爸,还是七岁那年。他们那个地方,是全国有名的偷渡之乡。她爸被蛇头带去欧洲,每个月寄些钱回来,仅此而已。有种说法是他爸在维也纳,欠了地下赌场的钱,打了很多年黑工。也有人说他跟一个吉卜赛女人同居,生了一堆混血孩子,改行占星算命,再也不会回来了。

    初中入学的那天,只一眼,高凡就迷上了卡门。

    卡门是那样一种女孩子,不管穿什么样的衣服,无论晚礼服、睡衣、情趣内衣,哪怕土得掉渣的中学校服,都不会改变身上独有的那种说不清楚的味道。她总是独自坐在某个高处的风口,让头发翅膀般扬起,似乎随时会带着自己乘风而去直上云霄。她的眼神让人无法接近,黑得像一汪幽暗的潭水,隐藏于岩石缝隙,只有最不要命的“小野兽”才敢下去饮水,而后被淹死在深不见底的漩涡里。

    但高凡不在乎。

    卡门虽然不爱跟同学们交流,却是班里的神婆,最早暗地里传播星座与塔罗牌。也是从她的口中,高凡才知道自己太阳星座是白羊,月亮星座在射手。她经常拿张纸算来算去,根据黄道十二官,M.mMCZX.cOm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页 最漫长的那一夜(第1、2季)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