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动静,几个人都站起身,齐刷刷地笑而迎他。 傅煜年长,气度沉稳,龙凤胎顽劣未脱、笑意憨然,儿媳则娇美婉转。 那一瞬,傅德清油然生出种暌违数年的团圆热闹之感。 哪怕发妻已逝、长子早亡,对着这些儿女,也觉心里暖乎乎的。 他笑着解了披风,随手仍在门口的案上,大步走过去,“怎么,是打算在我这里闹腾?” “想跟父亲一道守岁。”傅澜音在老夫人跟前守着规矩甚少撒娇,到了父亲跟前,倒没了那些顾忌,扯着傅德清的袖子走到桌边,“瞧,这些蜜饯是从傅昭那儿搜刮的——哼,私藏了几盒子,也不知分给我们些。这些菜都是二嫂那边做的,她那儿夏嫂的手艺可好了!” “是吗。”傅德清瞧着桌上有拌的笋丝,搛着尝了一口。 清脆爽口,滋味甚美,遂颔首道:“果然好吃。” 说话间,便瞧了傅煜一眼。 那回去两书阁,傅煜躲在屋里吃饭的事情傅德清还记得。当时他就对南楼的小厨房有了点印象,此刻尝过几味凉菜,更是赞不绝口,让傅煜得空时多去尝尝,免得在两书阁里满心只有军务,食不知味。 傅煜含糊应着,请他入座,亲自斟酒,那张时常冷峻的脸上也添了点笑意。 灯红烛暖,有姐弟俩逗乐,一家子其乐融融。 直守到丑时将尽,才撑不住困意散了。 傅昭怕姐姐路上摔着,亲自送往西楼,张罗着叫人给姐姐穿披风掌灯。傅德清丧妻丧子后过得沉闷,难得今晚高兴,喝了不少酒,走路都不太稳当,被扶着往里面去休息,还不忘叮嘱傅煜,“路上多留心,你走惯了夜路,魏氏年纪还小,喝了酒别磕碰着。” 傅煜应着,将他扛到榻上,帮着剥了外套才出来。 残羹冷炙旁边,就只剩攸桐和春草站着,已然穿戴整齐,拿着他御寒的大氅等他。 灯烛渐黯,漏深人静,她盈盈而立,柔白的脸颊染了醉红,向来清澈如春日山泉的眸子里也添了些朦胧醉意,眉梢眼角,愈添婉转妖娆的风情。眼波不似寻常收敛沉静,反倒有点懵懂勾人。甚至嘴唇仿佛都愈发红嫩柔软,朦胧烛光下,肌肤跟细瓷似的吹弹可破,不见半点瑕疵。 她抬眼望过来,耳畔滴珠微晃,鬓边金凤衔珠,姿色娇艳动人。 傅煜喉结动了动,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身上微觉燥热。 便听她问道:“夫君待会回两书阁,还是……去南楼?” 那声音被酒泡过,也是柔软的。 然而便是这样动人的她,那晚曾说无意久留在傅家,等着他和离或是休妻。 出府之后,她打算跟谁? 去找许朝宗吗?那个她甘愿为之寻死的男人。 这念头腾起时,傅煜心里微惊,旋即挪开目光,闷不做声地走至门外。 冷风从脖颈灌进来,凉飕飕地直入肺腑,脑海身上的燥热也被浇灭大半,他抬头望向头顶,夜幕沉黑,苍穹冷清——如同从前孤身走过的无数个夜晚,利落干脆,也了无牵挂。其实,互不搅扰、泾渭分明,她安分守己地不出南楼,不就是他最初的打算么。 女色固然动人心神,比之猛虎如何? 傅煜心中自哂,待攸桐和春草出来,便道:“去南楼。” 攸桐原本猜测傅煜会随便寻个由头,傲然去两书阁,那般一问,不过是怕氛围太冷落,客气而已。哪料他没打算去独宿?愕然之下,一时不知说什么,便听傅煜续道:“免得你醉后摔着,父亲回头怪我疏忽。” “唔。”攸桐有点拖累英雄的愧疚感,低声道:“多谢将军。” 第28章 赌气 南楼里, 此刻仍是灯火通明。M.mMCZX.coM